似乎都是這樣。
一個時代裡群星閃耀,接下來的時代裡則連高個都挑不出倆。
秦湛看了看越鳴硯,又看了看挺正常的雲鬆,心裡想,還是有兩個的,也不能像燕白說的那樣一竿子全打死了。現在的日子沒有爭奪、沒有溫晦,各大宗門剛從原先魔道的恐怖中緩過氣來,當務之急都是休養生息,對弟子的要求和磨練,自然不會如他們當初一般嚴苛。
雲鬆這樣的,放在溫晦的時代隻是尋常,擱在秦湛同期也隻能稱作較為出眾,可若是在此時,竟已是難得了。
燕白道:“得虧你徒弟收的少,不然今天這劍一出,哎呀可太丟人了。他們師父知不知道他們這麼丟人的啊?你看看這些正道弟子,還不如人家邊境的蒼山呢。”
秦湛沒有多言,她收了劍,斂了劍氣,卻也給了那隻鳥逃竄的機會。
夢曦晨受了驚嚇,如今方才穩了回來,連多一眼也不敢去看沒了皮的緲音林,看著秦湛問:“那、那是胭脂鳥嗎?”
“師姐,師姐這是被胭脂鳥吃了?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胭脂鳥,本名其實是屍血鳥。
這是一種極為殘忍血腥的妖怪。之所以稱這樣一隻形貌幾乎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的鳥殘忍血腥,是因為她不是天生地養的妖怪。
屍血鳥都是雌性,那是因為她們皆生於年少枉死少女心中。屍血鳥稀有,一則是隻有這枉死的少女必須是極有天賦的修真者,天賦越高,誕出的屍血鳥越強。二則她的死亡必然是含冤受屈、百受折磨。屍血鳥會在她的苦痛與仇恨中誕出,受她的祈願而出。屍血鳥誕生的那一刹那,也就是少女死亡的刹那,因是飽含怨恨而生,所以以人血為食。她們往往會在夜間悄無聲息地潛入人類的屋子,從對方的口中進入對方的軀體內,讓你在睡夢中被吸進血液,死而不知。
修為有些年頭的屍血鳥,更是可以吞噬此人後仍披上肉體人皮裝作此人行動,若不割裂皮膚,褪下她們的偽裝,任誰也無法發現這人已被屍血鳥吃了。就好像緲音林,從她的行為推測,她該是在今日上劍閣前被屍血鳥吃了,而後還被這隻鳥借了皮。
因屍血鳥的誕生都是自瀕死少女的心臟破體而出,羽毛浸染鮮色,有混賬者形容此景乃天下一絕,似胭脂滴淚,所以方才給這麼可悲又殘忍的東西彆稱為“胭脂鳥”。
安遠明也見了那隻鳥,如今秦湛收劍,他也第一時間去查看了宴天澤的屍體。屍體慘白,明明身上有多處致命傷口卻不見血液——
他肯定道:“是屍血鳥。”
“不是秦劍主,閬風潛進了屍血鳥。”
“閬風怎麼會潛進屍血鳥!屍血鳥何其罕見!更何況就算是屍血鳥,僅憑一隻鳥,就能殺了師尊和桃源長老嗎!?安道長,難道您會懼怕區區一隻屍血鳥嗎!?”
確實,屍血鳥可怕,可怕在她殺人不為人知。但修為到了安遠明這個境界,晚上不可能會毫無所覺到這個地步。屍血鳥也沒法這麼輕易的殺了他們。說是屍血鳥殺人,但要殺宴天澤和緲音林,隻靠屍血鳥顯然也不現實。
更何況屍血雖然罕見,但在三道之中,隸屬妖道,仍是歸玉凰山管轄。
而如今玉凰山的主人是上任妖主和東境皇妃所生的半妖,秦湛逐出門牆的徒弟,朱韶。
眾人一見先前從緲音林體中逃匿的鳥是屍血鳥,瞧著秦湛的目光反而更詭異了。
安遠明頭疼極了。宋濂也頭疼。在場的人人中,先不論他們信不信,他們一定是最不希望秦湛有什麼差錯的人。如今衍閣弟子不依不饒,秦湛好不容易逼出了真正殺人的那隻鳥,卻反而將嫌疑更多的籠在了自己的身上。
越鳴硯在一旁看著,心裡忍不住想,這簡直是個怪圈,仿佛有人特意設置了這個怪圈,就是為了今日來逼迫秦湛。
可是逼迫秦湛又能得什麼好呢?就算她應下殺害宴天澤的罪名,這天下難道就有能奈何她的人了嗎?不過徒增兩方不快罷了。
這樣的事情,安遠明清楚、宋濂清楚,連夢曦晨都知道,所以他們見了宴天澤也一句不說。可衍閣弟子不,無論從哪個方麵,要本就不喜歡劍閣的他們輕易接受“宴天澤死在劍閣”怕是不可能的。
宋濂不能在這麼多宗門年輕一輩前公然包庇秦湛——這會讓閬風的名聲毀掉,他絕不會做這種事。
說到底,衍閣的弟子怎麼來的,是誰讓他們來的?
越鳴硯隱隱覺得自己抓住了真相,場麵因衍閣弟子的不依不饒一時陷入僵局。他思索片刻,上前一步,向眾位長老行禮後,方開口道:“宗主,我有一話想問。”
宋濂皺了皺眉:“小越?有事挪後說吧。”
安遠明卻道:“既是劍主的徒弟,那他自然有權利問上幾句。”
秦湛聞言看了越鳴硯,顯然也不明白他想做什麼,但她仍然點了頭,說:“問吧。”
宋濂隻得點頭。
越鳴硯道:“宗主以為今日事,利在誰?”
宋濂一怔。
越鳴硯道:“那我換一個問法,問問在場的各位師兄弟。大家想要和劍閣要什麼樣的說法,是要劍主承認殺了同門,還是要劍主承認她與妖界有私?”
全場鴉雀無聲。
唯有秦湛笑了一聲。
越鳴硯頓了一瞬,接著道:“眾位隻需想想,最見不得劍主在閬風、在劍閣的是誰?必然不會是衍閣閣主,也不會是桃源的緲長老。”
有人道:“那是朱韶?果然是他放進的屍血鳥!”
越鳴硯搖了搖頭,他說:“妖主不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