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未退!
秦湛擯棄凝神,她閉上了眼。
她雙手握劍,劍鋒在空氣中蕩出波紋。
秦湛以雙手斬出一劍——怒海狂潮嘯湧!無儘劍意卷成浪濤直碎著萬千朱劍!
“劍式第五,斬。”秦湛睜開眼,緩聲道。
溫晦的劍五被擊碎,但他看起來沒有半分的不悅,相反,他的眼裡甚至露出了明顯的笑意。但秦湛分毫不敢大意,因為溫晦再次舉起了劍。
這一次他舉起劍,天上地下不再有任何劍形劍影,甚至連劍意與劍氣都沒了。
秦湛瞧得心驚,而溫晦則不緊不慢地揮下了這最後一劍。
“劍式第六,闇。”
秦湛的眼前驟然一片漆黑!
不僅僅是黑色,似是山川天地都在這一刻儘數消失了!她墜進了無邊的深淵裡,耳畔卻連墜落的聲音都聽不見!
她好似落入了無間深淵,莫說出劍,甚至連重整身形都顯得困難。
秦湛的額頭沁出了冷汗,她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形,無聲無息,無光無影。周身一切都是安靜地,而她什麼也看不見,包括自己本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時是握著劍還是已經放下了劍,她甚至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
是說煉獄窟內有一處名無淵,是天下最暗最寂之處,入其內,活人如死,死人如活。因為在那樣一個無聲無光甚至不知有無地麵存在的扭曲空間裡,活人和死人並沒有任何的區彆。
秦湛的眼裡漸漸凝出灰無來,她開始連思考都要遲鈍了。
她是在思考嗎?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她在思考嗎?
她……活著嗎?
溫晦見著秦湛的眼驟然晦暗下來,那一劍直刺她的靈台,根本分毫避不得。這是無鋒之劍,防不住,擋不了。
這劍殺不了人,卻又是最躲不了的劍。
秦湛受了這一劍,她觸不及防,應該是死了。
可溫晦卻依然凝視著她,等著她。
終於,秦湛握著劍的手一鬆,劍尖叮的一聲墜地。
劍修隻有在死亡時才會鬆開劍,她應該是死了。
溫晦斂下眉目,原本立著的劍尖低垂了一寸。
“阿湛,你這般,可真做不了‘天下第一劍’啊,不過隻是無淵罷了,若是連這都不過去,你又要如何去做這‘天下第一’?”
溫晦輕歎道,他正欲收劍轉身,卻未聽見本該聽見的劍身落地聲。
溫晦回頭。
隻見秦湛鬆開的手在劍身落地前三寸時又握住了劍柄,她的眼裡仍由灰霧,依然限於溫晦的“劍式第六·闇”中,可她卻擊出了劍!
——不知死活?那便當死吧!
——不知有無?那邊當無吧!
既死又無,那又有什麼事做不到,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斬天地,碎星辰,劍鋒引日攜月!
由死至生,又無生一,一衍道,道生萬物!
“劍式第六,無。”
無淵碎!
溫晦避閃不及,直接被這“無”一劍正中!他連退數步,虎口發麻,嘴角溢出血來!一戰至此,秦湛終於重傷到了他!
秦湛握著劍,緩緩抬起了眼眸,她看向了溫晦。
溫晦啐去口中血沫,卻在忍不住發笑。
秦湛道:“你悟出三劍,這三劍我都已經破了,溫晦你能破了我的劍嗎?”
溫晦道:“你可以試試。”
秦湛眼中戰意盎然,她數劍連出——
“劍式第一、二、三、四、五——”
溫晦麵色不改,鹿鳴於他之手,就是世上最不可攀越之山!秦湛一連出了五劍,可這五劍沒有一劍是溫晦承不下的!
溫晦:“再來。”
秦湛咬牙:“溫晦——”
溫晦開口道:“阿湛,我記得我從未教過你‘婆婆媽媽’,與人對敵,貴在何?”
秦湛答:“一擊必勝。”
溫晦微微一笑,隨機他眉目冷下,對秦湛重新比出了劍式第六的姿勢:“所以你還在等什麼?”
秦湛攥緊了手中劍。
溫晦道:“最後一劍了,抱歉了燕白劍主,你的命,我收下了。”
溫晦眉目輕斂,鹿鳴劍自上而下,他人若仙,劍更似仙!
溫晦道:“劍式第六——”
秦湛咬牙,執劍迎上——... “無!”
十二金殿前,花語問朔夜爵:“什麼叫‘死人不需要大夫’……?”
朔夜爵輕笑了聲,他道:“就是敗者會死,而大夫救不了死人。”
花語聞言連呼吸都停了一瞬,她尖叫道:“不會的!才不會呢!隻是拚勝負而已啊,哪裡就生死了!以前既然不會,現在也不會。你不要亂說話!”
朔夜爵淡聲道:“我比你更想不會,可是沒時間了,路也已走到絕境裡去了。”
“我沒辦法,隻能寄希望於他。”
“而他……”
花語沒有聽懂,但她能聽懂朔夜爵寄托了希望的人是溫晦,所以她尤為大聲的強調:“劍主不會輸!她是天下第一!”
朔夜爵聞言輕笑了聲。
他看著花語,目有憐憫,卻又不似在對花語。
朔夜爵算了算時間,繼續往魔域內走去。
花語見狀連忙問他:“你要去哪裡?”
朔夜爵腳步不停,他淡聲答:“我說了,我答應了朋友,要去救人。”
花語自然認為朔夜爵要去救溫晦,她著急狠了,站起身就想跟著去,可剛走出兩步又想到綺瀾塵。
綺瀾塵對她說:“你去看秦湛,我無事。”
雁摩也道:“小大夫你去,綺塢主這裡有我。”
花語聞言,即刻跟著跑去了。朔夜爵看著心事重重的模樣,見了花語跟來,竟也懶得要管。
殺戮閣前,一劍江寒重劍穿司幽府君正胸而過,這位魔道的府君張口咳出血來,手裡握著的刀被一劍江寒以長劍困在自己的腰側不得動,算是徹徹底底的輸了。
隻是他輸的也不算難看。
這天下除了溫晦秦湛,怕是也隻有他能將一劍江寒逼至如此絕境。一劍江寒身上的身中約莫十一刀,刀刀入骨,這怕是一劍江寒此生受過最重的傷。
司幽府君輸的毫無遺憾。
他伸出手,握住一劍江寒不知春的劍柄,啞聲道:“看在棋逢對手的麵子上,給我痛快。”
一劍江寒看了他一眼,卻未殺他,隻是拔劍收回,將他擊退在地。
司幽府君呯的一聲撞倒在地,他麵色扭曲,卻半點也爬不起來,隻能躺在地上大喝:“一劍江寒,你這是在羞辱我嗎!”
一劍江寒卻道:“我打儘興了,所以不殺你。你若是好了,不妨下次再來找我。”
司幽府君麵容發寒,他看著氣急了。
一劍江寒怕他又說什麼攔著自己,他想了想秦湛往常堵他的風格,便補了一句:“反正你贏不了我,贏家說了算。”
司幽府君:“……一劍江寒!”
一劍江寒卻是不理了,他伸手捂了捂傷口,便看向魔宮的方向。
他心係秦湛,竟是想也不想就要走。
司幽府君氣的要命,他本要再罵,忽然看見了一個人影。他尚來不及叫上一聲,就被那人捂住了嘴,要帶離殺戮閣。
司幽府君見狀氣急,他咬了知非否,在對方無奈鬆手的時候罵道:“你既然已退了朱韶,為何不去幫魔尊!”
知非否就知道司幽府君會說這麼一句話,他說:“第一,我沒贏朱韶,那鳳凰不好對付,我是詐死方得脫身。”
“第二,魔宮就快毀了,你離那麼近,是想要給溫晦殉葬嗎?”
司幽府君怒喝道:“放屁,魔尊怎麼會輸!”
知非否道:“他若是不想輸,自然不會輸,但如果這盤棋他從執子的那一刻,就也將自己算了進去,甚至已經算好了自己的輸呢?”
司幽府君怔住:“……這怎麼可能!”
知非否道:“怎麼不可能,我一直覺得魔尊的行為奇怪。若是真想要對付秦湛,為什麼要弄出這樣的一對一來,平白消耗兩方實力,但若是退一步想,他隻是用我們來引秦湛的幫手,讓那些人來做秦湛的後盾呢?”
“萬一他的計劃出了差錯,有那些人在,秦湛總不會有萬一。”
司幽府君道:“魔尊自然有魔尊的道理,你這不過隻是妄加猜測!”
知非否道:“原本的確不過隻是猜測,直到我看見朔夜爵來了。”
司幽府君愣住:“誰?”
知非否道:“朔夜爵。這天下誰能將朔夜爵從北境請出?隻有溫晦。溫晦連朔夜爵都請來了,你說他沒安排好結局嗎?”
司幽府君:“……我不信,或許朔夜爵是來幫魔尊的。”
知非否道:“有這個可能,但這像你會做的事情,而不是溫晦。”
司幽府君低聲道:“知非否!”
知非否鬆開了他:“你若不信,大可回去多看一眼。我救你是因為朱韶快到了。他一心向著秦湛,見你不死,必會補刀。我留你在那兒等於送你去死,你救過我,我說過我會還這份情。”
司幽府君卻道:“我不需要你救我的命,我需要你去幫魔尊!”
知非否聞言卻笑了。
他說:“你是不是將我... 想得太神了?”
“我若是能左右的了溫晦布下的棋局,也就不用怕一劍江寒了。”他遠遠向鹿鳴殿看去,“從來是他決定如何下棋,連秦湛都脫不出去,又何況乎我?”
“司幽,局已至尾,你我能做的,也就隻有旁觀結局了。”
司幽府君問:“結局是什麼?”
知非否微微斂下眼,他說:“溫晦死,秦湛生。天下第一劍勝天下第一人。”
秦湛的劍迎了上去,溫晦的劍也刺下。
分毫之間,秦湛短了一分。
她的劍離溫晦咽喉尚有一份,溫晦的劍卻已至她的眉心。
就在秦湛想著同歸於儘也可的時候,那離她一分的鹿鳴劍忽然被丟開,溫晦以握劍的手握上了她的劍刃,握著她的劍刃,毫無猶疑的、順著她向前的力道,要往自己的眉心靈台中刺去。
秦湛:“……!”
秦湛大驚,她甚至被嚇得下意識就要鬆手,可溫晦另一隻手按住了她,逼迫著她握著劍,深深地、刺進了他的靈台裡去!
秦湛反手欲拔劍,她震怒:“溫晦,你瘋了——!”
溫晦壓著她,眼眸裡含著的笑意仍是秦湛所熟悉的。他握著秦湛的劍,對秦湛溫聲道:“阿湛,你看好了。這才是最後一劍——”
“劍式第七,天晦。”
秦湛墜進了溫晦的意識裡。
她終於看見了溫晦曾看見的,知道了所有想知道的。
滄海桑田,神魔一念。
有很多事情,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
溫晦用儘六十年,唯一想出來,唯一能夠傳達出真相的辦法——是劍式第七。以他的命作為代價,以劍意通劍意的方式,方才能將他所知道的、了解的真相傳達出去。
六十年前,溫晦飛升。
他見到了天上城。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