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斬道01(2 / 2)

知非否尚是百裡玨的時候,率領南詔大軍於戰場奔馳,披甲酣戰,所向披靡。那時候的他不過隻是個蒼山派門下的俗家弟子,學了蒼山派的一些簡單心法,結合了自己的墨絕刀刃,悟出了一方屬於自己的劍道。可以說,他的劍道,便是在戰場裡,在屍山血海裡悟出來的。雖然比不得那些劍修一劍霹靂淩雲,但他刀上的喋血駭意也使他成了四境最強的不敗將軍。

可以說,知非否嘴裡說著怕死,他見過的死亡,卻是要比這些個修者多上數倍。

知非否一生打過無數仗,哪怕是最深的絕境裡,他也不曾感到過一絲膽怯,可麵對一劍江寒,他卻從骨子裡生出了懼意。

這可不妙。

知非否笑了聲。

未戰先怯可是大忌。

桃源是施展五行術最佳的場地,知非否右手握墨絕,左手張開在草地上不過輕微施展,幽穀的泥地便如滾水湧動了起來!

知非否對著那些土地輕聲道:“去。”

那泥土便凝結成了一道厚牆,轉眼便向一劍江寒壓去!

一劍江寒重劍脫手,輕劍清嘯長吟——那凝土凝結的厚牆尚未至他身前三寸,便先被凝成凍土,重劍旋轉而撞上,那牆便在知非否的眼前化成了漫天冰晶。

昆侖寒劍。

於劍鋒峰頂終年不化的寒雪之中,悟出的劍意。

知非否眸色微變,他毫不猶豫避開,同時右手墨絕一刀揮向身後出。一劍江寒原本還奇怪知非否為何會向後空揮出一劍,直到他聽見了一聲咆哮。

泥土翻湧之後,原本半埋在了土裡的角龍龍骨也全部露了出來。

知非否的枯木逢春術在一刻借由墨絕上殘留的殺意運至了極致,他將墨絕刀刃上的所有怨恨絕望以及殺惡皆投在了龐大的角龍屍骨上!

仇恨與嗜殺使得這條因術法而複蘇的骨龍狂暴!它從幽穀的泥土裡爬出來,墨絕供給他的殺惡構成了它體內的靈脈,知非否的術法給了它靈力,角龍因此而升於空,對著幽穀內的兩人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咆哮!

知非否知道一劍江寒是斬過應龍的人,他也不指望這角龍能殺得了一劍江寒。

他需要的不過也隻是拖上一瞬,讓他得以像先前數次那般離開罷了。

琉璃燈已不在桃源內,他也不必久留桃源。

他該走了。

知非否的腳步甚至還沒有走出桃源神木樹冠的範圍,便先聽見了一聲轟鳴。

知非否回頭,便見一劍江寒雙眼明亮,他手執雙劍,角龍在他身前。

知非否注意到,骨頭都已經成了石頭的角龍身上不知為何在春日裡散著幽幽涼氣,他正覺得奇怪——那隻巨大的、承了墨絕所有煞氣的角龍,在他看來也足以留下一劍江寒一段時間的龐大妖物就這樣被風一吹,化成了無數的冰晶飄散。

一劍江寒對著知非否道:“我說了,今日,我要殺你。”

一劍江寒,一劍寒江海。

若是不知春齊出,又是什麼樣的場景?

有碎冰落在知非否的麵上,他仰起頭,旭日仍在高空,可這天卻無聲無息的冰涼了起來,好似一劍江寒的劍意凍結了這天凍結了這地,連空氣中的水都被他的劍意所寒。

知非否停下了腳步。

他終於極為慎重地再次看向一劍江寒。

一劍江寒見著知非否,重新握好了不知春。

他的劍招都是他憑借昆侖殘頁自行悟出,並沒有名字,唯有“一劍江寒”這一個由世人賦予他的招式名。

一劍江寒道:“這裡是幽穀,出去隻有那一條峽穀。今日你逃不走,更甩不脫我。知非否,你認命吧。”

知非否緩聲笑道:“看來確實隻能一戰。”

他同樣鄭重握起了墨絕,墨絕刀刃似蟬翼,他輕彈刀刃,聽著刀刃發出淒厲的嗡鳴,似乎又回到了南詔百裡玨的身份去。

他執墨絕,從未敗過一場戰。

那些知非否以為自己早就丟掉了的,甚至遺忘了的血氣與戰意。

堂堂正正,以鋒刃對鋒刃,屬於劍者的戰意。

知非否視線凝起,在這一刻,他突然不想再去想了,隻想去應一劍江寒這一戰。

他道:“來戰吧。”

一劍江寒的確是個天才,更是個忍受力遠超常人的天才。

知非否以五行術混於劍中與他對戰,不知春可以斬斷江海,卻無法斬斷雷電。但一劍江寒不過被刺了一次,第二次,他的手便能無視雷咒帶來的疼痛與麻木,第三次——他便能以重劍提前創墨絕刀刃,使得雷咒在攀上不知春前,先斷了知非否這一刀!

與一劍江寒這樣的人為敵實在是可怖。

尤其是這世界裡不止一個一劍江寒,還有一個秦湛。

知非否忍不住想,那些高傲的天上人,那兩位仙客當真能幫助越鳴硯統治了這天下嗎?

他們的麵前攔著的,可是修真界最可怕的兩把“劍”。

知非否忽然笑了。

一劍江寒劍鋒堅定,墨絕在寬劍的狂力下崩碎,長劍如電,直刺知非否的胸膛!

劍鋒毫無停頓地穿胸而過,知非否伸出雙手去擋,除了將他的雙手也在這劍下被割得血肉模糊外,根本半分也擋不了一劍江寒的劍勢。

一劍江寒的劍,穿透了知非否的心臟。

知非否低下頭,唇口剛啟,喉頭便是一口血湧出。

一劍江寒的劍太厲,他斷的不僅是心脈,還有靈氣,還有感知。

他整個人,都在這一劍裡,被冰冷的死亡所侵蝕殆儘。

知非否雙手抓著一劍江寒的劍刃,他咳出了血,喉頭被寒意凍住,他說不了話。

一劍江寒道:“知非否,百裡玨。”

知非否雙目圓瞪。

一劍江寒淡聲道:“我知道你想要琉璃燈做什麼,司幽府君告訴了我們你的過去。你想召回那位魔門少女的魂靈,可你就算召回了,又有什麼用?”

“你想見她,到底是因為思念,還僅僅隻是因為你不甘罷了。”

“你是個天生自負者,天下人從未被你放進過眼裡。那個姑娘,若是她未為你而犧牲了自己,你又真的會將她放在心裡去嗎?”

“你從頭至尾,不過隻是借著她,抒發你對這世間的不滿與恨罷了。”

知非否本已渙散的瞳孔在這一刻驟然收緊,一劍江寒本欲抽劍,卻被知非否緊緊的抓住了劍鋒。劍鋒深深割進了他的手掌裡,他卻隻是盯著一劍江寒,逼迫自己發聲,用破碎不堪的沙啞語音問:

“一劍江寒,你幼時因正道燕白之爭,家破人亡。後又因雲水宮批命,孤獨一生。最後因桃源隱瞞,徹底孤親寡緣,甚至連我這個仇人都遲了那麼久才找到——”

知非否盯著一劍江寒,似笑非笑:“你不恨嗎?你不覺得,這世道真是荒唐又可笑嗎?”

一劍江寒垂眸看他。

一劍江寒道:“不覺得。”

“這世道還有秦湛這樣的人,就算不上荒唐。”

知非否睜大了眼,他樂不可支地大笑了起來。

笑夠了,他目露狠意,不等一劍江寒動手,自己先一步拔出了刺入他體內的不知春!

刀鋒近乎刮裂了他的手骨!

知非否啞聲道:“你不覺得荒唐……我卻也不想死!”

知非否轉身欲逃,一劍江寒尚未追,他便先因體內靈脈全部凍結而再走不了一步。

知非否跪了下去。

他倒了下去。

血從他的胸口流出,流進亂石堆,他看見了砸在石頭上的那柄扇子。

知非否想,他真不該走這步棋的。

琉璃燈,琉璃燈。

他早就該聽她的,將她遠遠的搬離自己的棋盤,千萬不可靠近了,又讓她擾亂棋局。

他似乎看見了南詔王府內,那姑娘弄亂了棋盤背著手,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問他:“玨王爺,你這次出門什麼時候才回來呀?”

“等你回來,我想和你說一件事情。”

他似乎說:“你不要等我了,回魔門去吧。我不需要你為我死。”

那姑娘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委屈道:“玨王爺不下棋了嗎?”

他說:“不下了,下棋沒意思。不如你帶我遊曆山川,我想見見魔域四景。”

棋盤墜地,棋子散落。

那姑娘麵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他笑著問:“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想對我說什麼?”

“我想知道這句話,幾乎用儘了一輩子。”

知非否闔上了眼。

一劍江寒注視對方良久,直至確認知非否是真的死了,他方才微歎了口氣,收劍回鞘。

桃源的鳥兒見到了結果,拍著翅膀便要先回祁連山向綺瀾塵彙報去。

一劍江寒卻是想著秦湛的下落。

她下落不明已有一段時間了。便是她隨道子去了昆侖,蜃樓的消息也未斷過。可自從她離開了昆侖,仿佛是她刻意為之一般。蜃樓與玉凰山都失了她的消息。

秦湛去了哪兒,她避著所有人,到底去做什麼了?

一劍江寒多少困惑,但他卻從不質疑。

無論她去做了什麼,十日後,哪怕有千難萬險,秦湛也一定會出現在祁連山。

一劍江寒如今要做的,不過隻是等待,等待最後一步的到來。

秦湛有多信賴他,他便有多信任秦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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