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知李世民為什麼要特意讓小廝換一本冊子做記錄,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也不追問,該他們知道的李世民遲早會說,眼下要緊的還是李淵賜地之事。
李神通主動道:“此事全因我而起,跟世民沒有關係,我進宮跟聖上解釋一下吧。”
他本來也是打算進宮解釋的。李神通不是傻子,不可能真違抗聖旨。隻不過他和李淵是堂兄弟,打小關係就不錯,李淵起事後他第一個響應支持,後來南征北戰立下不少功勞。他不認為李淵會搶他的地賞賜嬪妃,猜測是受人蒙蔽。隻要他麵見李淵解釋一下,事情自然會迎刃而解。
但李神通沒想到張婕妤動作那麼快,他還沒進宮,張婕妤已經告完了狀,好似早就等著他拒絕似的。
杜如晦搖搖頭,李神通搶在張婕妤之前解釋也就罷了,如今李淵已經罵過李世民,再辯解不僅無用,反而容易觸怒李淵,結果隻會比現在更壞。
李神通躊躇:“那、那我把地給張家吧,早知道當時就給他們了,何必爭這一口氣,倒連累世民吃瓜落。”
房玄齡失笑:“郡王多慮了,此事與郡王無關,他們成心算計王爺,你怎麼選他們都有應對之法。若郡王當時鬆口給了地,王爺在軍中的威望便會大跌,相較之下,眼下這局麵反倒更好一些。”
軍中將士之所以對李世民忠心耿耿,除了他帶著他們一場場打勝仗,還有就是實打實的利益賞賜。誰出生入死不是為了升官發財封妻蔭子?若知道李世民的賞賜都是虛的,隻要張婕妤一句話就能被收回,他們還能一心一意信任李世民嗎?
不可能!
軍心是李世民最大的倚仗,絕對不能失去。相比之下,聖意不滿不算什麼。
反正都已經習慣了=-=
李神通驚道:“衝著世民來的,莫非這張婕妤......?”
房玄齡點頭,張婕妤是太子李建成的人,不止張婕妤,李淵後宮很多人都和李建成交好,其中張婕妤和尹德妃最賣力,在李淵麵前調三斡四,眼藥上的飛起。這回的事多半也是太子黨的計策。
李神通歎氣:“建成他......何至於此?聖上也真是......”糊塗啊!
張婕妤再怎麼說也隻是妾室,怎能被妾室挑唆和兒子離心呢?
房玄齡何嘗不想歎氣!李淵也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的緣故,這幾年有點耽於享樂的意思,貪戀美色,耳根子也軟,常常被枕頭風吹得找不到北。
而李世民的性子斷斷不可能如太子黨般彎下腰去結交後妃,他不得罪人就不錯了,否則在後宮有幾個盟友,也不至於如今天這般被動。
並非沒有破局之法,李世民和李淵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隻要李世民侍父恭敬一點,李淵自會消氣,一切皆可徐徐圖之。
可惜,他們家這位主公屬茅坑裡的石頭,性子真是又臭又硬。太子一黨也是清楚李世民的脾氣,知道他絕不會向李淵服軟,才能屢次以次設計他。
如今李世民聖心漸失,他們卻沒有什麼好辦法。這些事比起國事更是家事,李世民自己想不通,他們這些外人能插手的餘地太少了。
房玄齡忍不住去看李世民,見他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到底沒把話說出口。
怎麼就這麼軸呢?
這場會開到最後,到底也沒商量出好的解決辦法,倒是反擊的法子想了不少。
李神通著急的不行,秦王府眾人倒是很坦然:“老話說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大郎君也說過,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順其自然即可。”
擺爛!
李神通:“......”
李世民也坦然,還興致勃勃地翻看小廝在線裝書上寫的會議記錄,詢問他們使用體驗,又把冊子給心腹們傳閱。
小廝沒什麼感覺,隻覺得比用散紙記錄方便一些,至少不必擔心稿紙丟失,也省了整理排序的功夫。
武將體會就很明顯了,他們大多不夠細心,也沒有很多看書寫字的經驗,每每看草擬的文件,大多是散開的一摞紙,一不小心就會弄亂順序或者弄丟其中一兩頁,沒少遭人埋怨。這裝訂起來的冊子就很好,怎麼翻都不會亂也不丟,他們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文人也覺得這樣讀起來方便,且他們想得更深:“若用在書籍上,恐怕很快就能取代卷軸式,此物利在天下讀書人,王爺一直領兵在外,在文人中影響力不如太子,有此物在便有一爭之力了。”
武將打天下,文臣治天下。文臣的支持對李世民爭儲很重要,李世民從前是武將,功勞都在馬背上,而李建成留守後方,替李淵結交人才、處理政務,在文臣中的名望比李世民強得多。
太子一黨以賜地之事設計李世民,其目的之一便是再次打擊文臣對李世民的好感。這年頭的文人都講究德行,最不恥“不敬尊上,不孝父母”之輩,李世民背著這樣的名聲,可以想見日後的路多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