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眨巴眨巴眼, 遲疑地問：“阿耶，你哭啦？”
李世民臉色漲紅，幸好車廂裡光線黑暗, 李承乾沒有注意到。他感覺很沒麵子，外強中乾地大聲說：“怎麼了？難道我就不能哭嗎？”
“我沒有這麼說吖！”
隻是覺得奇怪。
在李承乾印象裡，他的阿耶要麼嘻嘻哈哈, 要麼故作威嚴，總之是高大且強大的, 好像沒有任何事可以把他打倒，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到李世民哭。
李承乾當然不覺得哭有什麼大不了，畢竟他就很愛哭。但李世民是為什麼呢？
李承乾有點擔憂地問：“阿耶，是不是杜伯母打杜伯父的時候不小心打到你了？”
李世民：“……怎麼可能, 我還能叫婦人打到？”
李承乾：“咦？為什麼不能？阿娘就打過你啊。”
“你阿娘不一樣。
“為什麼不一樣？”
李世民：“……”
本來就不多的羞恥感煙消雲散, 李世民麻木地說：“我傷心與杜夫人沒關係，隻是擔心克明的病罷了。”
李承乾頓時就理解了，他不擔心杜如晦，是因為他每隔幾天就要掃描，很清楚杜如晦的病情進展, 且即便病情惡化也有辦法救杜如晦的命。
但李世民不一樣, 他什麼都不知道，隻知道杜如晦得了要命的病, 再不治可能就治不好了，但找來的大夫沒有一個能看出來,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杜如晦一點點墜入深淵。
李承乾原本覺得, 可以先由著李世民和杜家想辦法，杜如晦病情控製不住了他再用藥劑，如今見李世民這麼難受, 又覺得該做點什麼。
李承乾讓係統打開收藏夾，盯著裡麵那管透明藥劑看，咬著手指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買。
嗚~他舍不得。
這可是十萬積分！拿來乾點什麼不好？再不濟還能攢起來給阿娘買藥劑，反正杜如晦還能堅持，就讓阿耶傷心幾天吧。
係統：[宿主，你可真是財迷。]
[我就是財迷，賺來的每一個積分都不能浪費！]李承乾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係統無話可說，畢竟李承乾沒錯，大手大腳是沒有前途的，精打細算才是王道。
李承乾問係統：[有什麼辦法能快點找到孫思邈嗎？]
[在三十世紀和外麵世界有很多方法，電話、監控、信號、定位等等技術，可以讓你在幾分鐘內找到另一個人，但在大唐——應該沒有。]
李承乾：[……]
係統：[大唐實在太落後了，找人和大海撈針——可能比三十世紀的大海撈針更難。你的父親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貴，尚且找了這麼久都沒有結果，我看是指望不上孫思邈了。反正遲早要花積分買藥劑，還不如現在就買，還能讓你父親少擔心一點。]
李承乾猶豫了下，還是搖頭：[我再試試叭！]
係統沒再說什麼，李承乾思索兩日，在商城買了幾本與通訊有關的書和論文，默默研究好幾天，排除電話、電報、電台之類高難度方式，最終選擇了報紙。
他高興地一拍小手：[這個好，能快速傳播信息，還不用什麼技術。]
李承乾興致勃勃去找李世民，李世民最近忙得焦頭爛額，沒聽幾句就擺擺手：“去找你阿翁，這事我做不了主。”
李承乾撅著嘴出了書房，讓人向宮裡遞話，不一會兒陳和就親自來接他進宮。
李承乾抱著小書包上了馬車，因為天氣太熱，車門和窗戶沒關，陳和坐在外麵笑眯眯道：“郎君終於得空進宮了，聖上可想著您呢！”
“我也想阿翁了。”李承乾甜滋滋地說，但陳和壓根不信，想皇上怎麼上次不肯進宮？
陳和沒戳破，小聲提醒李承乾到了宮裡多哄哄皇上。
李承乾茫然：“啊？阿翁不高興嗎？”
也沒有不高興，隻是孫子很久沒進宮，老阿翁有點心酸罷了。
因為陳和的提醒，李承乾到太極殿先和李淵玩了一會兒，然後才提起報紙的事。
李淵嗤道：“就知道你小子有事才找朕。”
“才不是呢！我以前找阿翁就沒事。”李承乾撅著，“阿翁不可以汙蔑我噠！”
李淵哼笑一聲，心裡倒是怪受用的，擺擺手道：“說吧，你這個…報紙怎麼回事？”
李承乾來之前就準備好了，背著小手侃侃而談。李淵原本隻是見小孩一本正經的樣子可樂，陪他玩聽個熱鬨，漸漸也覺出了點味道：“這不就是邸抄嗎？”
李承乾歪頭：“邸抄是什麼？”
邸抄起源於漢代，是朝廷向地方傳遞文書和政治情報的一種方式，主要內容是朝廷頒布的法令以及官員的任命罷免信息等。朝廷的政令出來後，由專人抄寫發往各地。因為能有效加強中央和地方的溝通，所以一直延續至今。
李淵給李承乾解釋了一下，誇讚道：“你能想到邸抄這點很好，但想要所有百姓都能看到報紙……恐怕不成！”
“為什麼？”李承乾不明白，“我們不寫不能寫的東西哦，會仔細審核噠！”
“跟這個沒有關係，也不是阿翁不許你做，隻是恐怕沒人買。”李淵耐心解釋，“紙張很貴，抄寫更貴，按你的想法製出的報紙，一份至少得十幾文，你知道十幾文對普通人家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李承乾掰著手指頭數：“一個玩具十文，五芳齋的綠豆餅一包一百文，裡麵有八塊，一包小吃有幾文的，也有十幾二十幾文的。”
李淵頷首：“對於你來說十幾文不算什麼，富戶也不把這點錢放在眼裡，但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十文錢能買一到兩斤糧食，換成粗糧更多，是一家子一天的口糧，你說他們會為了買份報紙，讓全家人餓肚子嗎？”
李承乾搖頭：“不會。吃飽才是最重要噠！”
“正是這個道理。”李淵摸摸小孫子毛茸茸的腦袋，“這隻是其一，即便百姓願意花錢買，你也不可能製出這麼多報紙，哪有那麼多人幫你抄呢？”
李承乾很茫然：“為什麼要彆人幫我抄？不用抄啊！”
李淵忍不住笑出聲：“真是小孩兒，你連這個都沒想好就想做報紙？不找人抄寫，難道你自己寫？還是那字會自己跑到紙上？”
“用印刷！用印刷吖！”李承乾忍不住跳腳，然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大唐該不會沒印刷術吧？”
李淵：“……”
李承乾：“……”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李淵笑嗬嗬地抱起李承乾：“承乾啊，你跟阿翁說說，這‘印刷術’為何物？”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叉著腰神氣活現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噠，阿翁要是不答應我辦報紙，我就不告訴你。”
李淵：“……”
“行，要是你說的這印刷術果真有用，阿翁就允你辦報紙，如何？”
李承乾伸出小拇指：“那我們拉勾勾。”
李淵：“……”
拉完勾勾，李承乾這才把印刷術方法告訴李淵，幸而他看書時覺得有趣多看了兩眼，否則還得回去做功課。
印刷術原理並不複雜，李淵很容易就聽懂了，眼睛不由發亮——隻要在木板上雕刻就能省下許多人力，這可太方便了！
李承乾對對手指：“這個是有一點點點麻煩啦，不過我還知道活字印刷術哦。”
這還嫌麻煩，那活字印刷術得多方便？
李承乾解釋道：“活字印刷和雕版印刷的區彆就是，雕版印刷是把很多字雕刻在一個木板上，每個木板的內容是固定的。活字印刷每個字都是單獨的一個小木塊，必要時可以根據內容重新排列成彆的書。”
李淵接口道：“如經義之類內容既定的書籍，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皆可，但報紙和邸抄這樣的東西，用活字印刷則方便節省很多。”
“就是這樣！”李承乾點頭，“這樣報紙價格就便宜很多了，我可不是胡鬨哦！”
李淵哈哈大笑，顛了顛李承乾道：“行！如果印刷術成了，阿翁出錢讓你辦報紙。”
李承乾嘻嘻一笑，印刷術肯定能成的，他隻等著辦報紙就行了！
有了報紙就能找到孫思邈，找到孫思邈就能救杜如晦，救了杜如晦阿耶就不會傷心，他的十萬積分也保住了。而且報紙本身還會賺積分哦！
李承乾得意地晃晃小腦袋，他怎麼能這麼聰明呢！
李淵當即吩咐底下人根據李承乾的說法研製印刷術，好奇地問：“朕從不曾聽說印刷術，你如何知道的？”
“我在書上看到噠，報紙也是。”
李淵點點頭，李世民南征北戰多年，獲得的戰利品不計其數，其中有幾本稀奇些的書不算什麼。
民間多奇人異事，許是有人發明了印刷術，卻不曾宣揚出去，隻記載在書中，輾轉被李承乾得到。
他沒放在心上，看著日頭不太毒了，就拎著李承乾去演武場練箭。
自從李承乾跟著李淵學射箭開始，這就成了祖孫見麵的保留項目，每次李承乾進宮，李淵都要考校一下他的箭術，相比之下，同樣由李淵教導的圍棋就沒有這個待遇。
李淵換了方便騎射的衣裳，先帶著李承乾騎馬遛了兩圈，然後才開始射箭。
祖孫倆站在靶子前，對比非常鮮明：李淵高大英武，李承乾是個矮墩墩；李淵的弓又大又長，李承乾用的弓小小，就連箭也是特製的小小的箭。李淵的靶子距離特彆遠，而李承乾的靶子…嗯，隻有十步遠。
李淵幾乎不需要瞄準，拉開弓略判斷下方向便鬆手，不消片刻就射出十箭，箭箭正中靶心。
場外歡呼聲如山，李淵滿意一笑，低頭去看李承乾。
李承乾…李承乾正跟個蘑菇似的蹲在地上寫寫畫畫。
李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