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 就醫(1 / 2)

尹阿鼠出京那天剛過立冬, 天空飄著零星雪花。並非休沐的日子,李世民替李承乾請了假,順便捎上杜荷和蘇琛, 一起坐馬車到了城外。

下著雪,城外的路更加泥濘難走, 百姓依然來往不絕,不論酷暑還是嚴寒,為了生計奔波之人永遠不能停歇。

李承乾趴在車窗上往外麵看, 不一會兒手和臉蛋就被凍紅了,他縮回車廂,抱著手爐疑惑:“他們在外麵不冷嗎?”

李世民輕哼一聲:“你們說他們冷不冷?!”

他本隻是隨口一句, 豈料李承乾還真想了起來:“我覺得他們不動時會覺得冷, 動起來就不冷了。活動會加快新陳代謝, 產生熱量。”

他還舉例子:“我剛才在窗戶邊覺得很冷, 但玩的時候一點也不冷!”

杜荷連連點頭:“我玩的時候還覺得熱, 但阿娘不許我脫衣裳, 這個裘衣太厚太重了, 一點也不方便!”

他看看外麵穿單衣的人,非常羨慕:“我也想隻穿一件衣服。”

李世民:“……”

蘇琛翻了個白眼:“隻穿一件衣服?凍不死你!”

杜荷仰著腦袋驕傲道:“你是弱雞你怕冷, 我才不怕!”

“穿一件衣服肯定很冷, 還會容易生病,你要聽話噠。”李承乾一本正經跟杜荷說。

杜荷立刻:“嗯嗯。”

李世民:“……”

李承乾托著腮幫道:“等我們的棉衣做好,你就不用穿裘衣了, 棉衣又輕又暖和, 穿上可舒服了。”

棉花已經采收完,送去繡娘處做衣裳了。繡娘也是頭一回用棉花做衣裳,少不得研究琢磨, 一時半會還穿不上。

杜荷也學著李承乾托腮:“會妨礙我練拳嗎?”

“不會啊,棉衣跟我們平時穿的衣服一樣,隻是裡麵加了棉花而已。”他指著外麵的行人,“就跟他們的衣服一樣,穿上之後乾什麼都可以。”

杜荷探頭去看,果然除了部分穿裘衣的富戶和穿單衣的窮人,大部分人的衣裳都鼓鼓囊囊,一看便知裡麵填充了東西。

他眼睛一亮:“這不就是現成的嗎,不一定非要棉花,回去就讓阿娘給我買!”

他美滋滋的,覺得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這回阿娘總不能再逼他穿裘衣了吧?

李世民:“……”

李世民涼涼道:“你試試也好。”把這孩子腦子裡的憨傻氣凍掉些更好。

李承乾也同情地看著杜荷:“這些衣裳一看就不暖和,你沒看他們都縮著身子嗎?”

如果這麼多人都能穿暖,棉花就不會值那麼多積分了。李承乾雖然不知道什麼情況,但還是清楚這個邏輯噠!

李世民欣慰地點點頭,好歹臭小子還聰明點。

他也不逗杜荷了:“他們衣服裡填得是柳絮和蘆花,也可能是稻草,看著好像很厚實,其實並不怎麼暖和。”

杜荷張大了嘴巴:“稻草也能做衣裳嗎?”

蘇琛也一臉驚訝。

李世民歎了一聲:“稻草不僅能做衣裳,還能鋪在炕上當被褥,貧寒人家缺衣少食,隻能用這些法子保暖。”

李承乾下意識摸了摸後背,因為被裹成了小團子沒摸到,想到晚上要睡在稻草上,他就覺得硌得慌。

他握著小拳頭:“以後大唐所有人都能用上棉花!”

李世民:“嗯嗯。”

少年不知愁滋味,因為有三個孩子在,李世民的情緒也好了不少。

他們等了沒多久,押解尹阿鼠的隊伍就緩緩走了過來。尹阿鼠家人不少,加上負責押解的官差,隊伍也稱得上聲勢浩大,百姓見了紛紛躲避。

見到秦王府的馬車,領頭的官差立刻上前請安。

李世民淡淡道:“我來看看老朋友,他可還好?”

“好,好著呢!有吃有喝,還不用乾活。不過他脾氣不太好,動不動就和人拌嘴,有時候還動手,這也難怪,人家以前是貴人嘛。”

官差透露了些消息,告訴李世民尹阿鼠過得並不好,其實他不說李世民也知道。

擺擺手:“你們走你們的,不要因為我耽擱了公務。”

官差點頭哈腰地去了,攆著犯人繼續往前。

李承乾趴在車窗上看尹阿鼠,短短時間沒見,尹阿鼠迅速變得消瘦憔悴,披頭散發,胡子拉碴,好像老了十幾歲。他穿著破爛的單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一步一蹣跚,瞧著十分可憐。

尹阿鼠也看到了李承乾,他神色微微一變,眼裡流露出恨意,張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官差一巴掌拍在腦袋上,隻能不甘又麻木地繼續往前走。

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他們犯了什麼事啊?”

“聽說犯了很多事,強搶百姓的田地,還和嫂子通奸呢!”

“謔!”大家都露出了吃瓜的表情。

“聽說是宮裡娘娘的父親,國丈呢!不過這人太惡了,竟然還想燒秦王家的郎君,活該落到這個下場!”

“秦王家郎君,不會是小皇孫吧?”

前有皇孫筆和皇孫鍋,後有炕孵法和印刷術,李承乾在百姓中的聲望水漲船高,百姓都稱呼他為小皇孫。

前頭說話那人點頭:“就是小皇孫!幸好沒叫他得手。”

“小皇孫那麼好,為什麼要燒死他?還是個孩子呢!這人也太可惡了!”

百姓義憤填膺,厭惡地看著尹阿鼠。

“你們道他為什麼想燒小皇孫?”

“為什麼?”

“就是因為小皇孫太聰明了!他今年好像才五六歲吧,就弄出了那麼多好東西,百姓喜歡他,讀書人喜歡他,當官的也喜歡他,風頭太盛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

粗人們聽不懂什麼秀什麼摧的,隻知道尹阿鼠害小皇孫是因為小皇孫出了風頭。

可是小皇孫為什麼出風頭?還不是為了他們這些平頭百姓!

貴人們把好東西都攬在自己手裡,隻有小皇孫願意送給他們。皇孫筆、皇孫鍋,炕孵法、印刷術,哪一樣不是對百姓有好處的東西?

因為這個,尹阿鼠想要害了小皇孫,那不就是不讓他們過好日子?

這人也太壞了!

氣憤的百姓衝尹阿鼠吐口水,扔石子,還有人撿起竹筐裡的馬糞往他身上扔。尹阿鼠及家人躲閃不及,更加狼狽。

李承乾沒看到這一幕,早在尹阿鼠被官差教訓時他就坐回車廂,低頭攪手指不說話。

“是不是害怕了?”李世民問。

“不害怕噠。”李承乾悶悶地問,“阿耶,他們是被我害的嗎?”

“你是說尹阿鼠?”

李承乾搖搖頭:“尹阿鼠害了那麼多人,他是大壞蛋,應該受到懲罰,但他的家人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李世民鬆了口氣,孩子心軟良善是好事,但若連尹阿鼠都同情,就得好好教育教育了。

幸好不是。

他認真回答:“你既然覺得尹阿鼠罪有應得,就該知道無論他家人是否知情,都是被尹阿鼠連累的,跟你跟我都沒有關係。”

李承乾想了下,遲疑地點點頭。

李世民輕輕拍了下他的小腦袋:“是不是還不明白?”

“我還是覺得尹阿鼠的家人可憐。”李承乾小聲說,“為什麼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卻要被尹阿鼠連累呢?”

“大唐律法如此,我們隻管遵從便是。”李世民漠然道。

李承乾刨根問底:“那為什麼大唐律法要這麼規定?”

“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李世民敷衍了一句,見李承乾不滿意,杜荷和蘇琛也一臉疑惑,隻能解釋,“斬草不除根,遺禍無窮矣。”

蘇琛和杜荷恍然點頭,李承乾還是抿著嘴不說話。

他和蘇琛、杜荷不一樣,杜荷和蘇琛是土生土長的大唐人,但他在幾個月之前還以為自己是華國人,在他的認知裡,所有人隻需要對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不必承擔連帶責任。所以現在有些難以接受。

李世民歎了一聲,摸著他的小腦袋說:“弱小的時候遵守規矩,想要改變規矩、製定規矩,就得讓自己強大起來,明白嗎?”

李承乾懵懂地點頭。

蘇琛和杜荷若有所思。

李世民自己也感慨良多,以前不能理解的許多事,這會兒突然就想通了。

*

車廂被輕輕敲響,常鬆在外麵道:“阿郎、郎君,魏征魏先生求見。”

“魏先生怎麼在這裡?”李承乾很好奇,這也太巧了。

李世民淡笑道:“不是巧,魏征和尹阿鼠同伴一場,論理應該送一送。”

這就是惡心魏征了,魏征厭惡尹阿鼠還來不及,一點也不想和他做同伴。

李世民讓常鬆把馬車門打開半扇,沒有全部打開,怕孩子們被冷風吹到,很含蓄地跟魏征打了個招呼。

他往魏征身後看了一眼,笑問:“怎麼,太子和四弟沒有來?”

“太子與齊王公務繁忙,實在脫不開身,所以派下臣來送尹阿鼠。”魏征一板一眼地說。

李世民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魏征心中詫異,按秦王的脾氣,這會兒應該冷嘲熱諷才是,怎麼如此冷靜?

難道真如太子所說,秦王轉性了?

魏征暗暗思忖,口中道:“不知大郎君如何了,下臣可否一見?”

“魏先生有心了,不過承乾剛吹了風,現在不太方便……”李世民拒絕的話還沒說完,李承乾已經扒著門框探出一顆漂亮腦袋,笑嘻嘻道,“魏先生,我在這裡吖!”

李世民:“……”

魏征對李世民歉意一笑,他其實很能理解李世民,兒子剛剛經曆這樣的事,幕後黑手又是太子黨羽,對太子一係的人抱有敵意很正常。

李世民防備他也沒有錯,他本就不是什麼好人,還曾建議太子對李世民和李承乾下手。

但現在魏征猶豫了,李承乾的潛力有目共睹,一邊是他選定的主公,一邊是李承乾惠及的萬萬百姓,魏征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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