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幾輛馬車在左右千牛衛的護送下出了皇城。
到永興坊門口接上李承乾，然後浩浩蕩蕩往城外走。
路提前被清過了，百姓被攔著不能靠近, 站在路邊伸長脖子瞧熱鬨：這麼大的陣仗，不知道是哪位貴人？
李承乾和杜荷、蘇琛坐在馬車上, 也伸長脖子看前麵和後麵的馬車。他們好好上著課，常鬆突然來通知他們收拾一下準備出城,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
李承乾撓撓頭：“我剛才看到阿耶和阿翁了, 好像還有大伯父, 後麵那些不知道是誰。”
當然是朝中重臣，李淵一聽說畝產兩千斤，都等不及明天再去看, 當即就要出城看個究竟, 順便把當值的幾個心腹也叫上了。
太子自然也要去, 李元吉就算了，剛罰了禁足，李淵現在不想見他，況且李元吉腳上有傷，並不適合奔波。
李承乾對這些一無所知, 很快把疑惑拋到腦後, 高興地哼起歌兒來。
不管要乾什麼，出來玩都很開心啊。
杜荷更開心，拉著李承乾的手喋喋不休：“我見到聖上了！我居然見到聖上了！”
“見到阿翁怎麼了？”李承乾疑惑，“你很想見阿翁嗎？”
“當然了, 誰不想見聖上一麵？不信你問蘇琛，看他想不想見聖上？”
蘇琛紅著臉點頭，雖然比杜荷克製得多, 但也能看出很激動。
“好叭。”李承乾想了想，理解地點頭，“我五歲之前也很想見阿翁的。”
蘇琛：“……”他們說的不是一回事吧？
李承乾嘻嘻一笑：“那你們想跟阿翁說話嗎？”
杜荷眼睛一亮：“可以嗎？”
“可以！等會兒我帶你們見阿翁。”李承乾拍著小胸脯說。
杜荷和蘇琛臉一下就紅透了，杜荷嗷嗚一聲抱住李承乾。
他本來個子就比較高，長期練武的身板很結實，這一下因為激動沒控製好力氣，一下把李承乾壓倒了。
李承乾突然仰躺，胳膊腿兒茫然地蹬了蹬，像是一隻無助的烏龜。
蘇琛：“……”
蘇琛趕緊把兩人分開，杜荷撓撓頭：“對不起啊承乾，我不是故意的。”
李承乾哼哼兩聲，雖然並不怪杜荷，還是有些氣氣的，眼睛轉了轉，他奶聲奶氣提醒：“等會見阿翁，他說不定會考校功課，杜荷你不要溫習一下嗎？”
杜荷一愣，反應過來後臉扭成了苦瓜。
“嗚！我這就背書。”
杜荷咬著牙背書去了，李承乾和蘇琛無事可做，乾脆也看書背書，一時間整個隊伍都能聽到朗朗讀書聲，前麵馬車上的李淵笑道：“倒是肯用功。”
“大郎君功課也好著呢！”陳進誇了一句，問道，“奴婢還要去叫大郎君過來嗎？”
李淵擺擺手：“罷了，等會也能見，不耽擱他讀書了。”
讀書的時間過得很快，沒多久馬車就停下了，車門被輕輕敲了敲，小廝在外麵提醒：“大郎君，該下車了。”
李承乾推開車門出去，才發現他們到了一個農莊，孔穎達還在門口候著，頓時就明白了：“他們來看土豆的！”
杜荷眼睛一亮：“土豆種出來了？”
“是噠，前幾天孔先生就說土豆快熟了，今天可能就是來挖土豆的。”
“那我們能吃烤土豆了？”杜荷頓時就笑了，以前吃過一回烤土豆，他還記得那滋味呢！
李承乾也美滋滋：“還能吃酸辣土豆絲、土豆燉雞肉、乾鍋土豆片、薯條、薯片、土豆粉……”
數著數著，李承乾就忍不住咽口水，杜荷和蘇琛也有點饞了，眼巴巴看向農莊裡麵。
好吃的土豆就在那！
李淵下車沒見到李承乾，一扭頭就見他一副饞貓樣，忍不住笑了出來。招招手道：“到阿翁這裡來。”
李承乾拉著杜荷和蘇琛噔噔噔跑了過去，仰著小腦袋跟他介紹：“阿翁，這是我的伴讀杜荷和蘇琛。”
李淵打量杜荷和蘇琛，一人頓時像被捏住脖頸的小雞，呼吸都不順暢了，小心翼翼上前行禮。
“都免禮吧。”李淵溫聲叫他們起來，笑嗬嗬道，“承乾經常提起你們，說你們是他最好的朋友。”
杜荷沒想到李淵真的會和他說話，一時受寵若驚，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蘇琛相對淡定一些，恭敬道：“我和杜荷也把大郎君當最好的朋友。”
李淵滿意點頭：“最近讀什麼書呢？”
來了來了，杜荷心高高提起，果然如李承乾所說，聖上要考校他們了。
李淵大概問了幾句，也就知道兩人的水平了，對蘇琛倒是很滿意，杜荷就差點意思。
杜荷有點臉紅，李承乾替他說話：“阿耶你不知道，杜荷兵法可厲害了，姑母還想收他做徒弟呢！”
“哦？”李淵再次打量杜荷，這回更認真了些，“平陽的徒弟？”
“現在還不是，杜伯父還在考慮呢。”李承乾脆生生道。
李淵：“……”
李世民瞪了李承乾一眼，替杜如晦解釋：“杜如晦之前沒想讓杜荷走武途，幾個孩子偷偷找阿姐學兵法，杜如晦也是才知道的。”
李淵嗬嗬一笑：“這是大事，是得好好考慮。”
李淵對杜荷和蘇琛挺滿意，跟李承乾感情好，品性不錯，還各有各的天賦，日後也可幫助李承乾。
到底記掛著土豆的事，他沒有多問，牽著李承乾的手往農莊走。
還問呢：“朕聽你阿耶說，這土豆也是你發現的？”
“對噠對噠！”李承乾美滋滋，“我就知道阿翁是來挖土豆的，真是太聰明了！”
李淵哈哈一笑：“你最聰明。”
李承乾得意地昂起頭。
孔穎達和莊頭在前麵帶路，帶眾人到了種土豆的田地。
這農莊不是當初養雞鴨鵝的皇莊，而是秦王府自己的農莊，麵積不是很大，現在這個季節，田地光禿禿一片，隻種了一小片土豆。
李淵打量這片綠油油的東西：“這就是土豆？”
這不就是普通的雜草嗎？一眼看過去，哪裡能有兩千斤？
孔穎達答道：“這是土豆的藤蔓和葉子，真正的土豆在地下。”
說著就親自動手去挖，拔掉上麵的枝蔓，在土裡扒拉幾下，就扒拉出幾個灰撲撲黃唧唧，看起來像是土疙瘩的東西。
李承乾幾個眼睛都是一亮：“真的是土豆，真的種出來了！”
孔穎達又挖了幾株土豆，李淵注意到他一共隻挖了四五株，土豆卻有十幾個，大的有兩個拳頭大，小的也有鵝卵大小。在地上堆成一小堆。
李淵上手掂了掂，沉甸甸的，粗略估計一下，這一小堆怎麼也得有十來斤。
而孔穎達挖的不過是這片田地的一個小小角落，甚至不怎麼能看出挖過的痕跡。
“這片地有多大？”
孔穎達知道他問的是土豆地，答道：“一畝一分。”
才一畝一分！
現在李淵相信土豆的畝產能達到兩千斤了。
他打量著手裡的土豆，扭頭對太子和蕭瑀等人道：“你們也來看看。”
太子有點不自在，種出高產糧食是好事，但由秦王府種出來就不那麼好了。他收斂心情上前看了看土豆，然後就神色複雜地退到一邊，沒吭聲。
李淵也不強求，讓蕭瑀等人看。
蕭瑀捧起一顆土豆又看又摸，還去土豆地裡看了一下，臉色因激動變得漲紅：“聖上……”
李淵哈哈一笑，問孔穎達：“可都成熟了？”
“成熟了，隨時可以挖。”
“那就都挖出來吧。”
李淵一聲令下，莊頭便帶人去挖，李世民道：“阿耶，咱們去屋裡等等吧，也把這土豆做了，您嘗一嘗味道。”
李承乾眼睛一亮，舉手道：“我要吃薯條！”
他之前把土豆的食用方法也給了孔穎達，裡麵就有薯條，孔穎達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一直叫莊子上的庖廚學著呢，見李淵沒有反對的意思便應了。
杜荷悄悄撞撞李承乾的胳膊，小小聲道：“承乾，烤土豆。”
李承乾：“對啦，還要烤土豆！”
孔穎達照樣應了：“大郎君可還有什麼想吃的？”
李承乾這回看向蘇琛，蘇琛搖搖頭，表示沒什麼想吃的。
他甜甜一笑：“沒有了。”
屋子是收拾好的，聖上駕臨，即便匆忙，該準備的也要準備，早早就有人來通知，莊子上迅速做好了準備。
等李淵在主位落座，其他人按身份依次坐下，孔穎達拿出一份食譜交給李淵，當然都是土豆相關的。
李淵把各種類型的菜都點了一道，孔穎達便下去準備了。
李承乾捧著小臉感慨：“孔先生這樣子，比以前接地氣多了。”
眾人：“……”
可不嘛，以前每日讀書品茶，現在不是在田間地頭打轉，就是圍著鍋鏟灶台，能一樣才奇怪。
李承乾翻過茶杯給自己倒了杯水，給李淵和李世民也倒了一杯。仰著小臉問：“阿翁怎麼知道土豆的？”
他沒想著是李世民主動告訴李淵的，在李承乾的認知裡，土豆是他讓李世民種的，就算要告訴李淵，李世民也會提前跟他說一聲。
事實上如果沒有那些流言，李世民確實會先征詢李承乾的意見，但這次不是不一樣嘛。
李淵也不好和李承乾說流言的事，非常乾脆地甩鍋給李世民：“問你阿耶，他告訴我的。”
李世民：“……”
他在心裡記了李淵一筆，在兒子清澈的目光中乾笑兩聲：“阿、阿耶不小心說漏嘴了。”
李承乾鄙視地看他一眼：“阿耶真是太不靠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