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1 / 2)

天還沒亮,位於開化坊的宋國公府邸已經亮起了燈火,提著燈籠、捧著器皿的丫鬟仆婦靜默地穿行其中,為將要起床上朝的國公爺送去溫水、巾帕、烘烤得暖融融的衣裳、還有剛出鍋,熱氣騰騰的早飯。

國公夫人孤獨氏親自伺候蕭瑀洗漱穿衣,安靜地吃完飯,見蕭瑀比往日多用了一些,便笑道:“公爺今日胃口倒好。”

“早朝後要和太子殿下商量報社事宜,多用些免得挨餓。”蕭瑀回答道。

蕭夫人嗔了他一眼:“太子殿下還能短了你的吃食不成?”

“那也說不準。”蕭瑀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殿下本不欲我掌管報社,如今不得不為之,或許心情不佳呢。”

蕭夫人自然不會當真,見蕭瑀心情頗佳,甚至有心思開玩笑,奇道:“不過是個報社的差事罷了,你怎的如此看重?”

蕭瑀:“你不懂。”

彆人或許隻當李承乾心血來潮,但蕭瑀是聽到了他和歐陽詢商量的,明白李承乾此舉誌在科舉。

《長安文化報》是小事,科舉卻是大事。蕭瑀本來就看現在的選才製度不順眼,見到滿朝出身世家的庸碌之輩就討厭,很願意為李承乾的計劃出一份力。

蕭夫人見蕭瑀不願意說,識趣地不再追問,笑盈盈道:“太子殿下一力促成,想必這報社也是好的。難為殿下哪來的那麼多主意,我竟是一個也想不出來的!”

蕭瑀:夫人想不到,他也想不到啊。

論奇思妙想,世上有幾個人能及得上李承乾呢?

蕭瑀坐著馬車去上朝的時候,李承乾才剛剛被風蕾叫醒,抱著被子賴床:“今天不用上課,我不要起來!”

風蕾:“殿下與蕭相公和歐陽先生有約,等會兒還要見人呢。”

“還早呢,我再睡一會兒。”李承乾扯著被子蓋過腦袋,眼睛一閉又要繼續睡。

風蕾悠悠道:“殿下忘了上次休息賴床走了困,晚上睡不著,第二天遲到被先生罰的事了嗎?”

李承乾:“……”

他拉下被子,幽怨地看了風蕾一眼。

風蕾忍著笑道:“殿下昨日特意交代過,無論如何今日都要叫您起來,您可彆為難奴婢。”

“知道了。”李承乾嘟著嘴,老大不情願地爬起來,被伺候著洗漱完穿好衣裳,才終於清醒了。

用過早飯,先去書房讀了一會兒書,把前幾日的功課溫習一遍,又做了一點係統裡的作業,蕭瑀和歐陽詢就先後到了。

開設《長安文化報》之事已經定下,費用的事有李世民,其餘事務有《長安日報》的先例在,並不算很麻煩。

眼下要緊的是報紙第一期的內容。

開門第一期,必得足夠吸引人才行。

當初《長安日報》第一期就辦得轟轟烈烈,那時候報紙還是新鮮玩意兒,加上有如今的太上皇,彼時的聖上親筆題寫的刊名、楷聖歐陽詢的墨寶、印刷術問世的消息等等,好幾條

爆炸性內容,使《長安日報》的熱度像坐了火箭一樣飛升。

現在報紙早就融入了大唐百姓的生活,靠著新鮮是不成的了。但也不是沒有好處,因著《長安日報》打下的基礎,新報紙至少不會無人問津。

但蕭瑀心氣高,不希望吃《長安日報》的老本,也不願意在熱度上輸給歐陽詢。

歐陽詢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做足了功成名就的前輩姿態,淡淡一笑:“文化報不比長安日報,即便有好新聞也登不了,看來隻能請幾位文壇名宿撐一撐場子了。”

這倒不是難事,大唐也不缺名人,隻是論資曆和名氣,歐陽詢都是其中佼佼,有他珠玉在前,再請什麼人都很難有好效果。

蕭瑀也知道這個情況,眉毛不由擰了起來。

李承乾托著下巴說:“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蕭瑀來了精神:“殿下有主意?”

“要吸引百姓的眼球,就要讓他們覺得新鮮刺激,之前我們用大量信息高維灌輸,現在這個辦法是用不了,但我們還可以製造反差嘛。”

蕭瑀:“反差?”

“打破人設知道嗎?”李承乾舉例,“假如魏征寫千字長文在報紙上誇我阿耶,你們會想看嗎?”

“嘶!”歐陽詢不小心揪掉了幾根胡子,眼下卻顧不上。他眼睛發亮,身體微微前傾,“殿下竟說動魏公了?”

“怎麼可能?!”李承乾仰頭看天,無奈道,“先生不要想得太美了,魏征怎麼可能寫這種文章,我隻是舉個例子而已。”

“哦。”歐陽詢鬱悶地應了一聲,就連蕭瑀也有點失望。如果真能讓魏征寫這樣的文章就好了,想看!

不過他們也明白了李承乾所謂“打破人設”的意思。

“就是做一些從前不會做的事,以達到殿下所說的‘新鮮刺激’,下臣理解的對嗎?”蕭瑀問。

“差不多吧,也未必一定沒做過,隻要百姓眼中是這樣的就行了。就像魏征也不是沒誇過我阿耶,隻是彆人不知道而已。”

蕭瑀到底是聰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並且能舉一反二:“愛風花雪月的人針砭時弊,愛歌功頌德的人口誅筆伐,以丹青聞名的人書法亦佳。”

李承乾點頭:“就是這樣!”

隻是這樣也不容易,大部分文壇名宿聲名不錯,並不願意輕易打破自己的人設。

蕭瑀一臉沉穩:“實在不行,下臣自己寫幅字。”

“咦,蕭公也擅長書法嗎?”李承乾好奇。

蕭瑀謙虛地說:“小有所得罷了。”

蕭瑀在這方麵並不張揚,能說出“小有所得”,可見他對自己的書法造詣相當自信。但李承乾沒少看蕭瑀的奏表,字跡的確不錯,但還達不到這樣的境界。

蕭瑀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下臣尤擅草書。”

李承乾這才恍然:“真是沒想到啊!”

誰能想到平時一本正經,甚至顯得一根筋的蕭瑀,擅長的居然是瀟灑狂逸的草書呢

李承乾沒想到,讀者更想不到,這倒的確是個不錯的內容。

一直沒說話的歐陽詢這時候笑了一聲,這笑聲很輕,隻夠李承乾和蕭瑀聽到,含著說不儘的嘲諷。

李承乾:……差點忘了,歐陽詢雖然被稱為“楷聖()”,但並不是隻會楷書,事實上他擅長各種書體,除了楷書和行書外,草書也極為擅長。

在他麵前說擅長草書,是有點關公麵前耍大刀那意思了哈。

蕭瑀臉皮微微發脹,睨了歐陽詢一眼,反唇相譏:在下不比歐陽先生長日無事,自然沒那麼多時間練習書法。?()_[(()”

嘲諷歐陽詢官位低,沒什麼事可忙。

歐陽詢:“……”

李承乾:“……”

不愧是蕭瑀,嘴還是那麼毒。

歐陽詢皮笑肉不笑:“蕭相公如此口才,不讓天下人見識一下實在可惜。”

李承乾眼睛一亮:“對啊!蕭公這麼會罵人,確實不能浪費。”

蕭瑀:“……”

歐陽詢差點沒忍住笑,蕭瑀常年板著的臉愈發像一張撲克,聲音也有些發沉:“殿下是在拿下臣取樂嗎?”

“蕭相公可彆誤會了殿下!”歐陽詢壓下笑意,悠悠地說,“殿下最是知禮守禮的,何曾蓄意取笑過什麼人?隻怕是有些我們不知道的新奇法子,先聽殿下把話說完再說吧。”

蕭瑀看向李承乾,李承乾興奮地點頭:“是的是的,我有一個想法。”

外麵的世界有一種人,專門從事評論工作,被稱為評論家。評論家有很多種,嚴肅些的如文學評論家、時政評論家,接地氣些的比如影視評論,甚至美食評論。

在評論家這個群體,毒舌並不算什麼毛病,有時候還是一種天賦,讀者一般也很喜歡,有時候還會嫌棄罵得不夠厲害。

依李承乾看,蕭瑀就很適合做個評論家,肯定很刺激!

歐陽詢聽了李承乾的話,思量片刻後拊掌而笑:“果然很合適,人設反差隻能博一時矚目,遠不如這個細水長流。”

蕭瑀也有點意動,寫文章他是不怕的,況且聽李承乾的意思,這評論家大可暢所欲言,而不必如他從前般瞻前顧後(?),便更對蕭瑀胃口了。

但他還是有所顧慮:“那依殿下之見,下臣主要寫哪個方向呢?”

“既然是《長安文化報》,自然該主攻文學評論,除了自己寫文章發表見解,還可以對投來的稿件進行點評,想來不論作者還是讀者都會喜歡的。其他的蕭公可以自行發揮,不用拘泥於某一樣。”

蕭瑀捋著胡子,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下臣對時政也有些見解。”

李承乾和歐陽詢:“不行!”

蕭瑀:“……”

李承乾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蕭瑀寫時政評論!平時在朝上口不擇言也就罷了,萬一在報紙上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那可不是鬨著玩的。

他板著臉道:“蕭相公,你寫的文章想要登報,也

() 要讓底下的編輯和我或者阿耶檢查過了才行(),知道嗎?

蕭瑀:………

*

諸事議定(),經過近一個月的準備,在一個天朗氣清的早上,《長安文化報》第一期正式發行啦!

因為之前沒有特意宣傳,故而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隻是百姓早上去書鋪買報紙,發現旁邊多了一個架子,擺著一份不一樣的報紙,一問才知道是新出的《長安文化報》,感興趣的也就買一份來看。

隻是這樣還不行,蕭瑀還花錢在《長安日報》上打了個廣告。

是的,花了錢的。

一般來說,朝廷其他部門如果要在《長安日報》上打廣告或者通知什麼東西是不用花錢的,但《長安文化報》卡在需要和不需要之間,看在蕭瑀的麵子上,歐陽詢就讓他掏錢了。

蕭瑀:“……”

這隻是小事,蕭瑀沒跟歐陽詢計較,黑著臉交了錢,站在甲方的立場狠狠刁難了歐陽詢一通。大唐唯二的兩份報紙,兄弟報社,其中一份還沒辦起來呢,竟然就水火不容了。

可歎!

李承乾一邊磕瓜子看熱鬨,一邊裝模作樣地歎了一聲。

不管怎麼說,《長安日報》的人氣毋庸置疑,蕭瑀精益求精的廣告引起不少關注,《長安文化報》迎來第一波售賣小高潮。

後來,《長安文化報》第一期甚至超過《長安日報》的第一期,被譽為千古第一報。

上麵刊登的作品篇篇精品,好幾篇成為流傳後世的名作,其作者大部分都是後世耳熟能詳的名人,諸如李世民、蕭瑀、虞世南、程知節,還有此時還默默無聞,卻通過這張報紙嶄露頭角的杜氏兄弟、十大美男之一的上官儀、以及科研霸主陳長生等;還首創好幾個新的文學形式,大大推動了文學發展。

此時此刻,百姓還不知道這張報紙意味著什麼,他們隻是在書鋪看見就順手買了一份,或者被《長安日報》安利到了,二二兩兩湊在一起看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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