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雲漉的眼神不自在地飄向夜空,周娘子被他的疑惑哽得上不來氣。
反觀始作俑者泰然自若,陰沉的鳳眸透著真誠。
空氣凝滯,最先扛不住的事麵皮薄的雲漉。
她看向周娘子,心虛道:“師父,我去瞧瞧湘戎的傷。”
雲漉走後,剩下周娘子和霍擎北,她鄙夷地打量霍擎北左臉頰的傷,冷嗤道:“好一出苦肉計。”
霍擎北緩緩抬起凜凜眼眸,“雲漉求你什麼了,治好我的病?”
周娘子淡漠地端起案桌上的茶杯,慢慢飲下,掏出絹帕擦拭唇邊水漬,“她心中愧疚,認為是自己害你患上奇症。為了你學醫,吃下學醫的苦。你真在意她,便少在她身上用些扭曲陰暗的手段,她鬥不過你。再者,你的病你都控製不了,行房後雲漉身上的傷你看不見?她經得起你幾回折騰?”
霍擎北想起雲漉那身咬傷,瞳眸微恍,爬出的一絲愧疚又被眉州、雲輈、賀亦行閃過的畫麵侵吞,他陰沉道:“我的病,能讓她懷上孩子嗎?”
周娘子清眸一愣,隨後微微瞪大,“你為了留下她...?!”
周娘子恍然大悟,他不顧一切地奪取雲漉,是為了讓她懷上孩子,這樣雲漉便不會離開他了。
霍擎北對雲漉的執念比她想的還要深,怪道他患上嗜血奇症。
他們之間的事,她也不便插手。
“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皆有其道。你如今體內陰火虛旺,五炁散亂勢必影響精元,難以有子。”
霍擎北麵色鐵青,菱唇緊抿,既不能馬上懷子,那先鏟儘能帶走她的一切危險。
如,賀亦行。
周娘子瞧他陰鷙神色,暗自搖頭,即便他治好了嗜血症,若是雲漉再離開他,恐舊症複發,不知他更癲狂成何樣。
——
翌日,知府。
庹金康頭風症未愈,被潘鴻和胡民架著見霍擎北。
霍擎北沉步走進議事廳,傲睥的目光劃過在地上跪著五花大綁的五名大漢。
凶神惡煞的大漢們雙膝跪著,可眼神無半分跪態,反倒睥睨斜視著霍大人的背影。
霍擎北雄臂張開,撐椅而坐。
他撐的仿佛不是木椅,是龍座。
兩條黝黑淚堂似虎攝魄,頂在上眼的漆黑瞳眸似豹奪魂。亦正亦邪的王霸之氣震懾堂下的惡鬼,駭得他們汗流至踵。
兩片薄唇輕翕,鳳眸微抬,“這是?”
庹金康、潘鴻、胡民看愣了,見過霍擎北數次,仍會被他氣勢所震。
“霍大人,這是小民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的山匪。折損了人不說,現下也打草驚蛇了,您看十日剿匪是否再議議...”庹金康邊說邊變幻情緒,一會目光堅定,一會五官緊皺,一會作低難為...
庹金康話未儘,霍擎北唇角勾起,鳳眸乍露精光,低沉道:“湘戎,帶證人去認人。”
三人心臟一緊,麵麵相覷。
還有證人??霍擎北唬人的罷!怎麼可能有人能活著從良山匪賊手中逃脫?不可能,絕無可能!
三人麵色皴裂,這五名大漢的確不是山匪,是他們在自家賭坊尋得的敗光家產的賭徒。
他新上任的這一月,夜宿知府,宵衣旰食,並州上下無不稱讚,一時名聲大噪。
庹金康、潘鴻和胡民以他們淺薄眼皮,便將霍擎北視□□麵的世俗官吏。以為抓上幾個典型,霍擎北為立威望,定立即斬殺這幾人,給百姓吃下定心丸。
本想先立一小功,攜功重談剿匪之事。
三人良山匪賊數目眾多,難除不說,他們還要靠著這些山匪恫嚇並州呢。
他們心裡自是一萬個不願意。
霍擎北手上竟有證人,豈不功虧一簣!
三人半疑地望向堂上穩如泰山的霍擎北,心裡不禁犯嘀咕,難道真有啊?
此時,霍擎北身旁的持刀小吏抖落出庹金康親手畫押的契約。
霍擎北大掌微張,支起微傾的額,奪命聲音如在空穀幽蘭中響起,“還剩七日,並州商市還得仰仗三位掌櫃了。你說是嗎?庹掌櫃。”
庹金康冒著潘鴻和胡民左右夾攻的怒瞪,硬著頭皮連連點頭稱是。
庹金康不得不應,那份契約在他醒後收到一份謄寫之契。
上麵的每條都能逼他蕩產,尤其是庹金康今自與官府達成官契,山匪不除,商市所有貨物運送由庹金康承當。若商市未準時開市,損民之利一應庹金康所擔。
這樣契約他也簽了?醉歡閣那夜,霍擎北究竟給他下了什麼藥!庹金康立即昏過去。
霍擎北淡漠的傲目,盯著堂下暗流湧動的三人,下彎的唇角浸著睥睨天下的氣魄。
——
今日醫館氣氛...略顯怪異。
梨青在藥櫃包藥,折下藥紙一角瞄一眼寫藥方的雲漉,再折一角又瞄向坐她旁邊的賀亦行。
青梅竹馬今日沒說話啊。
湘戎帶著幾位府吏忽然闖進醫館,他一眼鎖見藥櫃垂頭的賀亦行,直奔他去,衝他眼下的藥櫃重拍三下,拍聲巨響,引起眾人目光。
賀亦行不耐煩地抬頭,他認出這人是霍擎北的護衛,冷眼盯著他,“何事?”
躬身詢問病人的雲漉餘光見到湘戎,手握的筆頓住,耳朵豎得高高的。
湘戎掏出傳令,“有人抓到山匪了,傳你們幾個去衙署認人。”
賀亦行下意識看向雲漉,他的漉兒妹妹認真寫著,沒有抬頭看他,從昨日至今,漉兒妹妹一直未同他說話。
賀亦行眼眸閃動,他要去官府了,還是霍擎北的人來傳他,漉兒妹妹就不擔心他嗎?
心下一陣失落,他斂回失望的眼神,繼而瞪向湘戎,回道:“好,我們跟你們走。”
他去後院喊來商隊的弟兄們,跟隨湘戎出了醫館。
賀亦行故意走在最後,在他踏出門前目光再次落在雲漉靜謐地側顏。
雲漉忍著擔心始終沒有瞧他一眼。
昨夜,她憶起賀亦行抓著霍擎北衣襟,朝霍擎北砸下的拳頭青筋暴起,亦行哥哥定是用了全力。
她意識到,賀亦行對她的感情可能不僅是兄妹之情,還摻雜著其他情愫...
雲漉頓時心裡繁亂,但她明白,即使沒有霍擎北,她對賀亦行也隻是兄妹之情,彆無他之想。
她不想失去一個好兄長,更不希望誤會離間他們自小的感情。原想著今日結束醫館之事與他說清。
雲漉來到醫館,與賀亦行四目撞上,二人一時之間不知該說甚,一個思忖著分寸,一個藏著怨氣和委屈。
彆彆扭扭直至方才。
黎青包好了藥,朝雲漉走去,盯著人影消失的門口,“雲姐姐,難道你不擔心賀大哥嗎?他就這麼跟著衙差走了。”
“他也想看到匪賊被抓罷,商隊一半的人死於他們手下,貨物儘數被搶。若真是山匪,亦行哥哥也算對亡靈之人有了交代。何況隻是認人,應是無礙。”
黎青雙手交叉,“雲姐姐,你對賀大哥好像變了...”
“黎青,嘴癢了是嗎?來!給為師試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