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周娘子從杌子上驚得蹦起。
霍擎北沉鈍的腦中忽而炸開,喘著粗氣,他拔下身上所有銀針。聞見重傷護衛滿身的血腥味,漆黑瞳仁瞬時染紅。
霍擎北腦中不禁浮現滿身是血的雲漉,若漉兒出事了。
耳邊響起另一個猛獸低沉的聲音。
“霍擎北,你竟在想漉兒出事。那放走她的你,該當何罪?”
傷她的人不必說,漉兒傷得多重,他自懲,以百倍還之。
“不好,霍擎北入心魔了!”
——
雲漉告彆師父與黎青後,打開窗欞,並州城景迅疾穿梭,迷了她的眼。城中每處浮現霍擎北與她扮作夫妻時,霍擎北凝她的動容神情,他一聲聲夫人刺進心府,心如滴血。
頸間輕晃的雙獅佩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淚花滾落的雲漉這才想起,霍擎北的玉佩還未歸還,而她娘親的遺物亦留在了霍擎北那。
雲漉瞧著雙獅佩,煩悶得關上輿窗。她遽然攥緊玉佩欲斷,獅形硌進掌心,雲漉漸漸鬆開獅佩,雙手捂住嬌顏,晶透的眼淚從指縫流露。
她不舍,仍是不舍。
那女子拉他袂袖的畫麵不斷還現,雲漉淚眼朦朧,她哭累了,靠在車壁昏睡過去。
過了許久,馬車飛馳,車輪壓過細碎石子,震醒了頭暈欲裂的雲漉。
她緩緩睜眼,眼前昏暗且恍惚,天黑了麼?
雲漉按按額穴,頭疼症緩了些,望著輿內漆黑她打開窗欞,懸月掛空跳進眸中。
四周空空蕩蕩無人煙之跡,寂靜詭異。許是已經出了城,到了那片紅土之境了。
車夫聽見輿內的動靜,大喊道:“您醒了,您餓了麼?”
她倚窗望月,還未回車夫,車夫緊接道:“餓了的話,先忍忍。再過一時辰,便到客棧了。”
話音剛落,馬車後頭激烈的打鬥聲撕破了沉寂夜空。
車夫早早聽見了身後跟著的馬蹄聲,聽聲音不止一匹馬,他想應是霍大人派來保護他夫人的。若是朝他們下毒手的,出了城動手便是,出了城天已黑,城門也關了,不必等至現下。
“快關上窗子!”車夫急喊道。
雲漉聽見打鬥聲,一時怔愣,聞見車夫急迫喊叫,她才回神來,趕忙關上輿窗。
雲漉聽著刀光劍影的打鬥聲,渾身戰栗地咬著指尖。
怎麼回事,山匪與西項軍不是全軍覆沒了?怎還有追殺她之人?是一直跟蹤自己到這的,還是埋伏在這的。
雲漉正百思不得其解,車夫猛抽馬鞭,本就飛馳的馬車似要飛蕩,車輿搖擺得厲害。
車輪轉動得愈快,整個馬車愈發顛簸。雲漉坐於車內,即便她緊緊摳住輿沿,身子止不住來回傾蕩。她想起前去知府送藥摔下的那個食盒,她現下仿若食盒中的瓷甕,來回滾動。
好幾次車輪壓過大塊石子,車子猛地傾斜,甩落車內的雲漉,磕在硬實輿板上,肩胛及後背瞬時火辣辣的疼。
後頭打鬥聲漸遠,雲漉始終提著一顆緊繃的心,她見過山匪和西項軍的殘忍。他們若是為了報複霍擎北,是不會放過她的。
果然,突然響起一聲怒吼,就在輿窗邊,“霍夫人!束手就擒罷!霍擎北派來保護你的人,皆被我們殺了!哈哈哈!”
驟然忽現的怒音,雲漉聞得心驚,嚇得差點昏過去。
須臾,她聽見車夫求救的聲音,她顫顫地朝前望去,月光投來的虛影,車夫被匪賊一刀抹脖,血濺滿輿門。隨即車夫如同任由捏造的泥人,被他一腳踹飛。
匪賊不再開口恐嚇,隻是拉緊韁繩,馬兒嘶鳴,扯著韁繩將馬馬頭調轉,馬車隨之調轉,重新往並州城中方向弛去。
“霍擎北,霍擎北...”雲漉取下頭上銀簪,紮進掌心。
疼痛使得快暈厥的她清醒,她不能昏過去,若昏過去,還不知是死是活,會不會被這些亡命徒糟踐。
可越清醒越害怕,她不想死,哥哥還在梁京等著她。是啊,哥哥,若她死了,雲輈為複仇空做出離經叛道之事來。
她死死盯著輿窗,不然,跳窗罷。
正想著何時跳窗,馬車後響起若匹馬蹄聲,是誰!是霍擎北的人還是同夥?
雲漉蒼涼毫無血色的小臉,燃起一絲希望,盈眸隨著繞馬車疾馳奔來的身影,縮在角落的她呼吸一屏。
“霍擎北的女人在車裡?”
“你他娘的什麼意思!”
“問你打開看了沒!要是沒人!到手的大把銀子你個狗貨賠得起?!”
“他娘的羅裡吧嗦!不信老子的,打開看啊!”
雲漉聽見他們對話,簪尖不自覺地紮了更深了。
馬車忽的停下,如鬼魅繞著馬車奔馳的馬匹也隨之停下。
雲漉顫抖著將掌心的簪尖緩緩移向頸上的死穴,這是師父教她的第一個穴道。若紮破死穴,人立即噴湧紅血至死。
這些匪賊若想利用她威脅霍擎北,威脅並州城,她會親自破滅他們的惡念。
絕不連累城中百姓!
纖纖身子直直坐起,攥緊了發簪,起初害怕的鹿眸變得堅定。
雲漉此時宛如雪山上絕處逢生的‘藍鶯’花,在暴雪凜冽中執意盛放的夢影。
匪賊們齊齊拔刀對準馬車,錚錚利刃聲刺裂夜空。雲漉被月光照射利刃上的銀光晃得睜不開眼。
質問搶馬車的匪賊欲一腳踹開車門,被搶馬車之人攔下,“一個女子,又拔刀又踹門,至於麼?要是把她嚇死了,大把銀子你賠吧!”
“你!”
搶馬車的匪賊懶得理他的吹胡子瞪眼,徑自拉開輿門。馬車兩邊的匪賊收到示意,同時揚刀劈開馬車。
‘刺啦’,馬車四分五裂朝外摔去,伏兔上搶馬車的殺手瞪了眼匪賊,二人迅疾飛至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