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月乖乖喊他“三哥”。
她早就聽紅玉說過了,楊益生最近的確不痛快,最近奉軍在招空軍,選上後能送到美國學習駕駛技術。他也想去,可偏偏老爹不讓,隻能胎死腹中。
杳月偷偷打量著楊三哥愁雲密布的臉,心裡卻想美國離法嶺實在是太遠了,離她的生活也太遠。
“聽說了嗎,周家那兩個兒子也回來了。”紅玉悄悄跟她咬耳朵。
杳月立馬了然,“就是跑到德國去的那兩個啊?不是說周大老爺派人去捉了他好幾次都沒轍,怎麼這回乖乖聽話了?”
“笨。”紅玉給她輕輕來了一暴栗,“周家四老爺沒了,當兒子的還不回來儘孝啊?那真是畜生不如了。”
哦對,去德國的那兩個是堂兄弟來著。
多虧紅玉提醒,杳月這才想起來。唉,八卦聽的太多,都學雜了。
紅玉咋舌道,“周老七就是被他那堂哥給勾出國的,他從小就是他三哥的跟屁蟲。要不是他三哥先去了德國,周老七膽子那麼小怎麼可能鐵了心要考公費生呢?”
二人耳語間,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個小孩驚喜地叫嚷了一聲,“下雪了!”
小孩子不會掩飾,隻顧著驚喜下雪,卻忘了身處葬禮,當即被人打了一巴掌,哇地哭了起來,被趕緊跑來的奶媽給帶了下去。
杳月和紅玉捂嘴偷笑。東三省的雪從來沒有什麼纏綿的意味,既然要下便痛痛快快的,轉瞬地麵已被簌簌白雪蓋了厚厚一層,北風裹挾著雪粒子攪打到臉上,讓人睜不開眼。庭院內的賓客紛紛擠到廊下等待。
為首的周大老爺一臉陰沉,眉間有掩飾不住的焦急神色。眼瞧著抬棺的時辰就要到了,吉時不能耽誤,不禁又拿出帕子擦汗,咬咬牙,艱難開口道,“抬————”
話音一出,卻見一個小廝頂著漲紅的臉跑進來,“回來了,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真逗,杳月心想,跟唱戲似的,非得最後一刻才出來。
紅玉比她高半個頭,看的也比她遠,隻聽她“咦”了一聲,”怎麼隻見著一個?“
風雪勢頭漸大,她們離門口又遠,影影綽綽間隻看到白茫茫中有個伶仃人影,慢慢走了過來。
等他走進了月亮門,杳月和紅玉這下都看清了,十分默契地齊齊“呀“了一聲。顯然驚訝的不止她們,賓客間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隻見眾目睽睽之下,一清瘦少年緩步走進內院,院內賓客自發讓出一條道來,原本熙攘擁擠的內院竟以他為圓心空出一塊。
杜杳月這才看清,那少年上身未作寸縷,脊背上背著的赭紅荊條愈發襯得他肌膚蒼白。她尚未出閣,哪裡見過男子身體,不覺有些臉紅,偷偷用餘光打量了一眼旁邊的紅玉,隻見她也是臉頰緋紅,目不轉睛。當下心中安定,遂坦然看了起來。
紅玉戳戳杜杳月,跟她咬耳朵,“這個就是周家老三,周蘊文。奇怪,周老七呢,他爹的喪事還敢遲到?”
杳月左耳進右耳出,全身心地盯著不遠處:皚皚白雪間,周蘊文分明關節各處已被凍得通紅,然而神色無異,隻端著一瓷罐,迎著眾人探究的目光,腳步沉重卻堅定。
等到了台階前,他屈膝跪下,轉而膝行階上。
廳內守著棺木的周四奶奶見狀,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