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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六點,正是回家吃飯的時候。恰逢一陣急雨,商鋪門口占滿了躲雨的人,一臉焦急。大街上,到處都是頭頂東西奔回家中的行人,
而此刻,城門口,杳月終於拖著一雙宛如灌了鉛的腿走回了奉天城。
她瞧著實在有些狼狽,原本收拾整潔的發型散了架,三兩遊絲搭在鬢角額前,原本隨著她的喘息起伏著,但因這場雨都儘數貼在了額前。
最慘的還不是這些,是她腳上那雙繡花鞋,中看不中用。她從車上下來沒走幾裡遠,鞋底就被磨破了,害的杳月走一步滑一步,最後直接甩了一跤滾到旁邊的田埂下。
路上行人匆匆,可杳月覺得好像所有人都在悄悄看她笑話,隻好把夾襖的下擺使勁拽拽,祈求彆被人
看到她兩膝上那對對稱的泥印。
簡直是沒苦硬吃,杳月在心裡把自己罵了一千遍一萬遍。
可偷偷從車上溜走時,杳月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可憐的孤獨的周蘊文。
一個人怎麼能可憐成這樣?爹不疼娘不愛的,他就要死了,他爹還饞的要喝羊湯。想起這個杳月就替周蘊文抱不平。
她小時候出水痘,因為渾身鑽心的癢苦惱吃不下飯,急得杜父也跟著嘴上長泡吃不下睡不著。杳月真不敢想,若是她身陷囹圄,杜父杜母得急成什麼樣!
如果她不知道周蘊文的處境,那她大可以什麼都不做。甚至,哪怕現在她已經知道了,也可以學著車裡那些親人一樣揣著明白裝糊塗。起碼她會輕鬆很多。
可她明明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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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九點,杳月終於走到了監獄門口。
被雨淋濕的衣服都走乾了,杳月當了快20年的大家閨秀,第一次有了想挽起袖子不管不顧罵娘的心情。
“我要見周蘊文。”
她對門口的衛兵如是說。
也是湊巧,正好之前領路的衛兵小張也在門口,見來人是楊團長的人,也沒為難她,隨即帶她進去了。
又回到熟悉的起點,呆呆地站在牢房前。
不過這回周蘊文倒沒有昏迷,正抱著一隻破碗享用他的晚飯。
見到杳月,他十分驚訝,想要整理一下衣服頭發讓自己看起來體麵些,卻發現手裡還端著碗筷,一時不知該作何動作。
杳月累死了,她今天下午走的路簡直比她之前十幾年走的路都多,當即不管不顧,直接一屁股在柵欄外坐了下來。
周蘊文望著她,“您這架勢,難不成是文的不行要來武的了?”
杳月歪頭看他,“你這人真是心裡不裝事哈,都要死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周蘊文作受傷狀,“我剛忘了。”
“我爹和大哥他們……“周蘊文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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