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2 / 2)

大概跟她解釋不清楚了,他乾脆閉嘴,拎著東西回了裡屋。

家裡一天隻開兩頓火,到了中午,衛景平不自覺餓了。

劉婆子知道他這個到點餓的毛病,特意給他煎了盤年糕,撒了點白糖,讓他吃了墊墊肚子,說睡個午覺起來就開飯。

衛景平墊了墊肚子,大概是吃飽了犯困,或者是許久沒起過大早了,果然,日頭最盛的時候,他窩在屋裡,香甜地睡了過去。

無人打擾,他一覺睡醒過來頭腦清爽無比,喝了些蜜水,對孟氏道:“阿娘,我今天不上街了。”

他要試試用毛筆在草紙上寫字,受公園大爺和姚瘋子的啟發,他沒學著怎麼研磨,說先用清水試試,因為在外頭和衛景明說這個話,還被賣文房四寶的掌櫃嘲笑了好幾聲呢。

“是不是又有哪裡不舒服?”見他不肯出門,嚇得孟氏趕緊過來親自給他穿衣服。

“沒有,阿娘,”衛景平道:“我想在家裡,練字。”

孟氏:“……”

她生的兒子這是怎麼了,老大憋著一口氣非認準了韓端家會識字的閨女韓素衣,老四又不知入了什麼魔,又是要讀書又是要寫字的,她是不是該去縣西頭的隆福寺燒香保佑家裡的兩個兒子正常點兒了。

“阿娘你歇會兒去吧。”孟氏和劉婆子才漿洗了那麼一大盤衣裳,累得臉頰發紅,衛景平心疼地道。

孟氏歎了口氣,不再理他,忙家中彆的事情去了。

衛景平打了一小碗清水,把毛筆的筆尖潤開了,鋪開草紙,他上輩子隻練過半年的硬筆書法,幾乎沒用過毛筆,衛景平一邊回想著姚老道的五指執筆方法,食指的第一節 或與第二節關節處由外往裡壓住筆杆,中指在食指下麵搭在毛筆的外側,把筆尖稍稍往裡麵鉤……對,姚瘋子就是這樣握筆的,衛景平試了好幾次,總算還原了姚瘋子的拿筆方式。

一邊翻看韓端送給他的兩本字帖,字帖上開篇說握筆要“令掌虛如握卵”,品著這話的意思,他把無名指換了換抵在筆杆內側,看起來手中像籠著個雞蛋那般,穩住手之後,他蘸著清水在草紙上寫下一橫。

字帖上畫了下筆的線條、箭頭,末尾有個小小的鉤回,衛景平腦子裡回放著姚老道動態的運筆、鉤回,試了幾次,寫得草紙上都是深淺的水漬,若有一兩次拿得平衡,便能畫虎畫皮,寫出來個能辨認清楚的一橫。

原來寫不寫得出字,全在運筆的力道能否保持平衡上。

自己琢磨練字畢竟和有老師指導不一樣,能比他想象的要順利,衛景平的心中暗喜。在自信心極度的膨脹下,士氣跟著高漲,他即興練了好一會兒,直到覺得手酸了才放下筆來。

明日再去觀摩姚瘋子在大石頭上寫字,要再多用心,衛景平心想:哎等等,要不要給姚瘋子打壺酒喝呢?

隨便想著,一遝浸滿水漬的紙被他拿到庭院中攤開來,晾得到處都是。他是這麼想的,用清水寫,晾乾了這些草紙還能用下一回,反正陽光又不要錢。

夏天了,室外就是天然的烘乾機。論摳門的本事,衛景平自認是能排得上名號的。

又過了約摸一個時辰之後,聞到了飯菜飄出來的淺淡香氣。

“平兒,看見你二哥和你三哥了嗎?”劉婆子過來問。

衛景平搖了搖頭:“阿嬤,我一天都沒看見二哥和三哥了。”

也不知這倆熊孩子又到哪裡搗蛋去了。

西頭那邊的廂房裡,他嬸子蘇氏探出頭來:“平哥兒,你家晚上吃啥飯啊?”

她身後,妞妞聞著香味嘬了嘬手指:“阿娘妞妞要去大伯家吃飯。”

作者有話說:

“令掌虛如握卵”出自唐朝盧攜《臨池訣》。

第11章 酸湯肘子

◎他一人就能吃兩個大肘子。◎

娘倆兒的話都被衛景平聽進耳朵裡,他想了想,童聲稚氣地說道:“喝稀粥,吃菜團子。”

隻不過菜團子裡會有過了油的肉渣,很香。這還是他告訴劉婆子做菜團子的法子呢,他們家的菜團子,早就不是餡裡隻有野菜的菜團子了。

他才不會老實地告訴蘇氏呢,畢竟他那個便宜爹衛長海養活四個兒子也不容易,家裡也沒有多餘的口糧。

何況蘇氏也沒提前打招呼,飯都做好了,要是冷不丁添上蘇氏母女二人,他仨哥哥豈不是要吃不飽餓肚子了。

蘇氏嗬嗬訕笑兩聲:“平哥兒多吃點飯長高高嘞。”

誰稀罕喝稀粥吃菜團子。

說完,她一把關上窗子,抱起妞妞道:“你大伯家今晚的飯不好吃。”而後又朝衛長河抱怨:“你說你從街上回來都不能順手買二兩肉回來,看把妞妞饞成啥樣了。”

衛長河和衛長海長的相像,隻是他麵色嚴肅,時常緊鎖眉頭,眉首那道紋路深刻而明顯,顯得飽經滄桑,和衛長海一樣,他卸甲後也賣了分下來的田地沒有種田,多半時間閒在家裡,每日就著鹹菜喝點小酒度日。

“想吃肉叫你娘給你買去。”衛長河看了一眼妞妞:“你大伯要養四個兒子哩,他那點錢哪裡夠吃,你不要老去吃他家的。”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衛長海家裡四個小子呢,還不得吃死兩個老子啊。

妞妞被他爹一張苦臉嚇到,“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大伯家的飯好吃……”

哭得衛長河心煩,他對蘇氏道:“你也好好跟大嫂學學,把飯菜弄得有滋味些,”說著,他把妞妞抱起來:“老去那邊吃飯也不好看。”

雖說他每月的俸祿比大哥衛長海少幾兩銀子,但他家三個閨女吃的少好養活,該他家裡周濟侄子們才是,怎麼好反過來老要占侄子們的便宜,衛長河對蘇氏很不滿意。

蘇氏臉色難看地哼了聲:“家裡就你一個老爺們兒,你不去摸魚捕蝦的補貼家裡,我拿什麼把飯菜做的有滋有味。”她不依不饒:“再說了,什麼叫老去那邊吃飯,好像他家沒吃過咱們家似的,去年冬天你打回來的野雞,我沒拿給平哥兒吃還是怎麼的……”

人家長房那邊十來歲的孩子都會下河摸魚帶回家裡來吃,衛長河卻空有一身武藝,她嫁進來這麼多年,奶三個閨女的時候他連一隻泥鰍都沒捉回來給她燉湯補過身子,一提起這件事,她就委屈得不行。

“還提那回那雞,”衛長河忽然來氣道:“說說,去年冬天那雞放多久了你還拿給平哥兒吃?”他記得衛景平吃完第二天就病了,高燒不退,他大哥大嫂兩口子說是去山裡掏狼崽子吹了冷風,但他卻一直懷疑平哥兒生病是吃那隻放久了發臭的雞吃的。

這婆娘忒不是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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