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都不想見到衛景平的名字再出現在紅榜上吧,隻是缺個挑頭的人罷了。
“上林縣的武將個個都有反骨, ”宋京擔憂地道:“倘若你動了什麼手段讓衛四無法府試,日後被人扒出來, 衛家會不會和宋家反目?”
連縣太爺武念恩這些年都如履薄冰, 彆說他一個小小的主簿了。
宋玉臨愈發不屑:“一個卸甲歸田的低級武將而已, 還能翻出花樣來不成。”
“這事兒你想都不要想, ”宋京怒道:“但凡你把這些不著四六的心思花到做文章上,也不至於縣試名次低於衛四啊。”
堂堂縣主簿家中長公子的親事竟被一個低級武將家的兒子攪黃了, 現在人家都要成親了,他呢,隻能默默地娶了另一個不怎麼喜歡的女子,怎麼想怎麼恨。
“玉璋,你不該摻和這件事, ”宋京叱責他道:“這一次院試, 你要用力了。”
一般來說, 院試都是要考兩次的,當年他和韓素清十三四歲就過了府試,卻在院試中折戟沉沙,這次院試,也不是十拿九穩的。
要是再考不上,明年下場院試的那波人出了秀才,可就與他們平起平坐了。
也許衛家的文脈止步於區區一個秀才,但他們家,舉人才是起步呢。
何必跟衛景平去置這個氣,想到這兒,便叱責了兩個兒子一通,把他們趕去書房讀書。
見自家爹是指望不上了,宋玉臨心道:這個時候針對衛景平的動作策略應該是拉唐慶之、武雙白做同伴,調兵遣將嚴陣以待,甚至拉潘逍去勸說傅寧倒戈,甚至還要找時機拉攏顧思炎也加入“反衛”的行列。
說乾就乾,他立馬製訂了周密而嚴謹的計劃,明日就召集同夥乾起來。
宋玉臨心想:上次縣試就是越發想超過衛景平,一舉成名,才越發揮不好,以致於拿了個最末一名。
不出了這口惡氣,他根本靜不下心來念書。
第二天他便將此事同唐慶之說了:“不拔掉衛四這個眼中釘,進了考號我做不出好文章來。”
“宋兄,”唐慶之因為縣試沒中,回去之後被他寡母拿著擀麵杖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跟宋玉臨一樣,他心裡也憋著好大的氣呢:“我聽我娘說縣城東頭那條苦水巷子裡搬進來個申小寡婦,長得豔著呢,”他附在宋玉臨耳邊說了句話:“你看咋樣?”
宋玉臨皺眉:“能行?”
唐慶之道:“怎麼不行,我娘說親眼見有男人給她買兩斤豬肉晚上就摸黑翻牆進她屋裡去了。”
他就不信衛家那一窩子男人,知道有腥能不沾?
沾了,他們再傳揚出去,就等著那一家子莽夫粗人鬨個你死我活吧,要是鬨出條人命來就再好不過了。
“試試吧,”宋玉臨皺眉道:“不過此計不一定能成,我看還是拉上武雙白潘逍他們。”
結果次日潘逍一見到他,連招呼都沒打抵著頭就過去了,隻有武雙白那個憨憨聽了半天,一臉傻氣地道:“衛四很厲害哦你打不過的。”
……
衛景平已經連軸轉了,每天放學連家都不回了,就在墨鋪後麵的小宅子裡念書,這天,妞妞慌慌張張地來找他:“四哥,我大伯和大伯娘吵起來了,你快回去吧。”
衛景英和衛景川都不在家,衛巧巧在墨鋪,衛貞貞在校場,她拉不動架。
衛景平放下手裡的筆:“為著什麼吵起來的?”
這麼多年了,衛長海雖然時不時有點並痞子的小惡心,但對孟氏是極好的,總是媳婦兒說什麼他就聽什麼,像這種興師動眾的吵架是沒有的。
“大伯娘說大伯和苦水巷新來的申小寡婦好上了。”妞妞紅著臉說:“氣得她要殺了申小寡婦自個兒找跟麻繩吊死呢。”
衛景平:“……”
衛長海這個兵痞子,都多大歲數了,還跟個小寡婦傳緋聞,丟不丟人呐。
“都知道他有了幾個錢發起騷來,跟著他要酒喝要肉吃,這也算了,”孟氏氣得脫掉一隻鞋子照著衛長海臉上扔過去:“就連申家的那寡婦婆娘都隔著牆給他丟手帕子,氣死我了,嗚嗚嗚……”
原來衛長海這兩年借著小兒子的光手頭沒那麼拮據了,在外頭花錢逐漸闊綽起來,這天有人跑過來告訴孟氏,說縣城新搬來個姓申的小寡婦,不知道怎麼跟衛長海看對眼了,二人常常在路上見麵的時候眉來眼去的,被人家看見告訴他娘了,孟氏拎著切菜刀就要去踢申小寡婦的門。
衛景平一溜煙跑回去,就見她娘孟氏披頭散發地拎著把切菜刀往外衝呢,一邊沒命地衝一邊哭喊:“誰都彆攔著我,老娘今天非剁了那個姓申的小騷寡婦不可,叫你不正經勾搭俺男人,給俺兒子臉上抹黑……”
“阿娘,是我。”衛景平頭皮都有點涼。
隨著家境日漸富裕,孟氏這些年可以說逆齡生長了,皮膚都養得白皙起來,圓圓的臉盤溫柔可親,這麼猙獰狼狽的模樣,衛景平還是頭一次看到。
孟氏看見小兒子回來,表情凝固,手裡的刀咣啷砸到了地上,積壓的情緒一下子沒忍住爆發了:“我的平哥兒啊……”
她一把將衛景平緊緊攬到懷裡,哭得稀裡嘩啦的:“你爹他不是人,他跟申小寡婦好上了,不要我了嗚嗚嗚……”
方才吵了好一大架,衛長海吵不過他,躲校場去了。
“阿娘。”衛景平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真的沒經手過這種事情,不知道怎麼勸住孟氏:“阿娘,我去找我爹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衛長海也犯了大多數男人嘴裡輕描淡寫的“是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結果孟氏立刻拉他進屋,也不哭了也不鬨了,低聲說道:“平哥兒,眼瞧著這一兩年咱們衛家發家了,不知多少人眼紅著呢,我懷疑申小寡婦勾搭你爹是有人找她來壞衛家的事,你待會兒見了你爹,要好好跟他鬨知道嗎?”
鬨起來,一來嚇嚇那申小寡婦,甭管受了誰的唆使也彆騷到衛家爺們兒身上,二來說不定能引蛇出洞,讓她瞧瞧是誰見不得衛家好坐不住了。
她才不信那年輕貌美的申小寡婦瞧上了衛長海那個大老粗,也就她當年眼瞎才嫁給他,沒第二個女人了。
衛景平一驚,心道:他娘心眼子挺多的嘛,也挺會演得嘛,把他都騙過去了。
有人要搞衛家?
用個小寡婦?過分離譜了吧,他覺得他娘多心了。可轉念一想,都說女人的第六感覺神準,這一兩年衛家確實在走運,難免招人眼紅,謹慎些總是沒錯。
“知道了娘。”說完,衛景平跑去校場。
“你家老四來了。”武人的眼神一般都比常人要好,張大牛老遠就看見急匆匆趕來的衛景平,在銅色武人的膚色裡,他白得有些紮眼了:“你家的秀才老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