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怎麼聽著這麼欠呢。
晏升:“……”
他啥意思,嫌主考官出的題太簡單了。天知道,他可是在號房裡耗了大半天的功夫才落筆寫出第一句話的。
眾人尋遍了詞說不出話來。
“給我一個。”衛景平伸出手來。
“自己拿。”朱悠然把撒子往他麵前推了推,翻了個白眼又拿起一個啃中間:“餓死我了。”
這會兒,徐泓洗淨了手過來,也拿起一個啃起來:“我也餓,餓得頭暈眼花。”
僅僅一天半的功夫,他人都憔悴了幾分,甚至連臉上的線條都瘦得緊繃起來,大概是一頓飯都沒吃好吧。
中間透氣的時間很短,衛景平幾個說說笑笑幾句,填了頓肚子,又匆匆進號房去了。
趴在桌子上小憩了片刻,銅鑼一響,第二場考試開始了。
卷子拿到手,衛景平看了看,這一場主要是考察考生的知識麵,林林總總的瑣碎的東西一大堆,不過乍一看東西多,卻考的不深,這讓白鷺書院出身的衛景平很是拿手,要寫的字極多,他寫上一陣子就要活動活動手腕,到了天黑點起蠟燭,他才堪堪寫到三分之一處。
到了中間,突然有人驚呼一聲,號房的門忽然開了,然後官兵衝進來,考生全懵在當場,隻見領頭的官差道:“身上有夾帶資料的,趕緊拋出來。”
他話音一落,竟見紙片紛飛,有幾十人相繼拋出了夾帶的紙條和書本,俯在案子上喊“饒命”。
這一場,號房裡的人大部分都老實了,但是該發出的聲音一點兒都沒有少,有人睡不著覺躺下去又坐起來,坐起來又躺下去,把床板晃得吱吱響,有人餓得肚子咕咕在叫,有人陸續去上廁所,發出不雅的聲音……
到了後半夜,衛景平才勉強眯了會兒,外麵天光照進來,他又醒了。
這回還是被突然闖進來架走一個考生的舉動給驚醒的,聽見有人小聲一輪:江蘇府的人竟冒了咱們省的人來考秀才,欺負咱們省文風不興啊。
高考移民?!
衛景平直接呆了。
回過神來才想起來這叫做冒籍跨考,跟後世的高考移民類似,“凡科舉考試,各省參加考試的生員名額以及錄取名額,均有限定,錄取之規定亦有彆”,就是說朝廷對於每省參加鄉試的生員,及錄取的舉人數量是有嚴格的規定的,比如文風盛的江蘇府浙江府,因參加考試的童生太多,而朝廷規定的錄取的生員(秀才)有數目限定,這樣一來,考中的比率就相較於其他地方低多了。
因此,就是在如此懸殊的錄取率上,文風盛地區的考生就會借著過繼、投親、買地、冒名、賄賂官員等各種五花八門的手段來獲得前往例如甘州府這種文風不興地區參加科舉的身份,而這就是所謂的“冒籍”,也就是後世說的將維打擊,被朝廷嚴格禁止。
這麼折騰來去,衛景平幾乎算一夜沒睡。他強撐著精神,將記憶中的書一點點挪寫到試卷上,趁著這會兒安靜,又伏在案子上睡了一覺,等他醒來,一看時間不多了,繃緊了神經將寫在草紙上的字謄寫了一遍。
最後這天,考號裡除了主考官和衙役們,還多了兩名端坐的大夫模樣的中年男子。一開始衛景平不知道他們是大夫,直至他斜對麵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童聲口吐白沫,暈倒在考號裡,一言不發的大夫眼疾手快,上前一下子掐住了他的人中,灌進去一碗跟藿香正氣水氣味相像的漆黑的湯藥,衛景平才知道他們是大夫。
這位仁兄大概是年紀太大支撐不住了,看來,科舉還是要趁早啊,光身強力壯這一條就能刷下去不少人呢。
想到這裡,衛景平哆嗦了一下,萬一他這次不中,會不會也皓首窮經,這般年紀了還要進考號呢。
不過到了第二天,他把昨晚寫的推敲了一遍之後,又全部推翻了,重新打了草稿,重新修改潤色,之後再三檢查,可以說腦子已經用到了極限,最後確認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無誤後,才萬分小心地謄抄到了試卷上。
謄完之後,衛景平看著外麵的日頭,覺得剩餘的時間不多了,因為這場無一人提前交卷,甚至除了少數幾個人意外,都在全力以赴地雕琢修飾文章。
就連上一場看似無所事事吊兒郎當的徐泓都埋頭苦思,如入無人之境。
一刹那,他不知胡思亂想些什麼的時候,結束的銅鑼聲敲響了,衙役們來到他麵前,點驗一番後收走了考卷。
天光忽然亮得刺眼,衛景平這才意識到他已經跟著眾人出了考號,穿過狹長的考棚,太陽熱情地灑在身上,他的便宜爹和三哥跑過來,抱起了他。
“老四。”衛景川焦急地呼喊。
衛景平怔怔地看著他的便宜爹衛長海湊在眼前的大胡子:“我……我怎麼了?”
這才發現他竟在衛長海的懷裡,衛景平趕忙跳下來,臉倏然紅了。
“你出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徐泓笑著解釋道:“衛大叔和衛三哥還以為你病了。”
原來是這樣。
剛出來的時候,衛景平的確感到腳脖子一陣軟,腦子裡也空了,無頭蒼蠅似的跟著眾考生跌跌撞撞地就走出來了。
他去看徐泓和晏升,兩個人眼窩深陷,胡茬明顯,頭發亂蓬蓬暈乎乎的,也不成個樣子。
“沒事,”衛景平道:“可能是在裡麵關了三天,一下子站起來不適應,透口氣兒就好了。”
緩了緩他這才意識到,在古代讀書往上走,比前世要辛苦多了,所以在古代能出人頭地的,多少都是有些本事和意誌力在身上的,即便成不了流芳千古的精英,禍害人起來,手段也令人咋舌。
作者有話說:
考完了!
第77章 考後
◎我幫你謀個差事,你看咋樣?◎
衛長海擔憂地看著他, 繼而不屑地嘀咕:“還是習武的好。”
就算武舉考試,也是在校場上舞槍弄棒, 絕不會把人關起來, 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個地方,比坐牢還難受。
他是想不通:衛景平為何鐵了心的要遭這份罪,兒子出來的一瞬,他甚至想著, 去他娘的光宗耀祖, 再不考了, 老四好好的比什麼都好。
衛景平喝了口水, 腦中完全清明起來, 笑道:“習武好,等這次回去, 就跟爹學騎射。”
一番話說得衛長海憨憨地大笑起來。
朱悠然的情況比他還糟糕,一出來考號就吐了個昏天地暗, 味道太上頭, 嚇得他們趕忙跳到大老遠的地方去。
他們說了會兒話, 徐泓和晏升後知後覺地難受起來, 二人和他一樣,都是忽然覺得頭暈目眩, 倚在牆上好半天才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