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平恨不得抽抽嘴角給他看:“看來晏兄這是要在秋闈前給我來個下馬威啊,說不定我被晏伯父一為難,乾脆棄了秋闈,閉門苦讀十年再出來見人了。”
他說完,其餘人都跟著大笑起來,徐泓道:“上回院試之前,晏伯父也和我切磋了一通學問,切磋完我就把案首的位子拱手讓給你了,你來了桃源縣,是不是得去感謝一通晏伯父,沒有他找我切磋學問,哪有案首給你輕鬆撿去?”
作者有話說:
是衛二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第94章 誇誇詞
◎“大燦哥你沒事吧?”◎
他說完, 晏升就起哄:“我這就去催我爹,趕緊讓他跟衛四切磋學問去, 我等著秋闈也撿個漏呢。”
這次秋闈要是考中第一名, 可就是個十裡八鄉都知曉的祖墳冒青煙的解元了。
“你們想得美。”衛景平撇嘴切了聲道:“去問問和我衛四打過交道的,隻有我從他們手裡撿漏的事兒,哪有你們從我嘴裡搶肉吃的份兒。”
想的哪門子美事呢。
“諸位秀才老爺,晏大公子, ”挺應景的, 這會兒跑過來個晏家的小廝:“晏老爺有請諸位公子去書房喝茶。”
來了來了。
穿過雕花走廊, 進了一扇講究的厚重大門, 就到了晏家書房。
晏老爺起先端坐在檀木雕花的高背椅上, 聽見腳步聲忙起身迎出來,把幾位有說有笑的少年給嚇了一跳。
晏老爺也是秀才出身, 容貌威嚴,氣質儒雅, 本來活潑的少年們在他麵前一下子就噤聲了, 衛景平率先拱手作揖問好:“晏伯父好。”
晏老爺抖了抖上唇,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找到了多年前流落在外頭的親兒子呢, 連聲音顫抖得都有些誇張了:“這位是案首衛秀才?“
好險。他沒在後麵再加個“秀才老爺”,否則衛景平尬得或許能表演個遁地術。
“我叫衛景平, 家中行四,您叫我衛四就好。”衛景平半癱著一張臉謙笑道。
晏老爺抬手做了個虛空拈胡須的慢動作,等找了半天發現唇邊的兩撇小胡子不夠長度才作罷:“快進來坐。”
衛景平跟在徐泓身後落座,晏家的小人趕緊上了上好的茶來,晏老爺端起茶抹了抹茶蓋, 上了句開場白: “瑞雪初成臘, 寒梅正有花, 貴人遠到而來,晏家蓬蓽生輝啊。”
眾少年:“……晏伯父好文采。”
不對,好囉嗦,唉呀吹出去的捧還能收回來嗎?想收回剛才的話。
“你們每個人,阿升都跟我說了,”晏老爺又一次感慨道:“後生可畏啊,諸位秀才小友們前程無量。”
他誇完所有人看著衛景平,重點來了:“我時常想,什麼時候去一趟上林縣,拜訪一下你父親衛校尉,”他對著晏升搖了搖頭:“他生養的兒子是人中龍鳳,而我養的隻能是個庸才。”
衛景平:“……”
他居然當著這麼多人,而且都是晏升在乎的人的麵說自己的兒子是庸才?
這樣的教育方法,恕他無法苟同,跟衛長海那個便宜爹護犢子起來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算他和晏升換個位子,衛長海看他的眼神都得放光,無他,那是親兒子,彆人家的再好,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果不其然,這話放在誰身上誰也承受不了,更不要說都是爭強好勝年紀的少年郎晏升了,他原本意氣風發蓄力下個月的秋闈卷土重來收複失地的眉宇緊緊地擰在了一處,臉憋得漲紅,目光飄忽渙散,眼底黯然沒有了光。
“晏兄在治經上善古文,才氣勃發,”座中有位上溪縣的陳姓秀才被著尷尬的氣氛弄得如峰芒在背,解圍道:“晏伯父過於自謙了。”
晏老爺聽見彆人誇兒子,稍稍有些欣慰,可轉念這少年院試和兒子的水平也差不多,也吊了個尾巴,就又覺得沒那麼可喜了,再一次瞟向衛景平,似乎希望他也能對晏升點評一二:“陳公子對小兒過譽了。”
徐泓給衛景平使了個眼色,似乎都再問對方:你的誇誇詞想好了嗎?
衛景平麵上有些難色,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誇誇晏升,也琢磨不透晏老爺是什麼心態,到底是自己貶了兒子想聽人家誇自己兒子呢,還是打心眼裡就瞧不起晏升這個兒子的學業,他想不清楚怎麼說才能聽起來沒那麼敗興。
甚至可以稍稍安慰到晏升一些,畢竟他對這個人的好感度還是很高的。
徐泓於是先開口了,跟那位少年秀才的話差不多,換湯不換藥的那套:“晏兄的文章筆調酣暢,布局精巧,日後必能出人頭地。”
得,把衛景平想好的詞兒都給抖落出來了,還得再想彆的替詞,有點燒腦了。
好巧不巧,晏老爺聽完了徐泓的話,虛虛客套兩句之後又一次把目光瞟向衛景平,看來今天他最在乎的就是案首對自個兒子的看法了。
衛景平隻好不著邊際地胡扯一通:“晏伯父有所不知,上次院試前士子們紛紛買學政周大人的文章來學,可惜市麵流傳出來的文章是周大人年輕時候做的,但他本人後來在做八股文時卻是最謹守繩墨,又以恪守傳注著稱的,可以想見,晏兄大約是學偏了。”
就連他都在考場上堆砌了一篇精心打磨過的穠詞麗句的文章呢。
他說到這裡,晏老爺幾乎要涕淚交垂,半晌才吐出一句:“衛四公子今日算是一語道破他的痹症了。”
一心想著迎合考官,這不是投機取巧是什麼。
他說道:“這科主考的周大人早年的文章並不適合科舉,因而考了兩次才中舉人,後來醒悟,轉而謹守繩墨,恪守傳注,這才一舉高中探花,你竟學他早年的文章……”他瞅著晏升:“你啊就是不如衛四公子踏實,我說你是庸才你還不服氣。”
沒想到晏升聽了衛景平的話,一時間也有些後悔:“我這不是想給爹考個甲科回來讓您說說嘴的嘛。”
那一場院試,他可是窮儘了所學的靡麗詞句呢。
徐泓聽了也頗有感觸:“到今天我也對你這個案首心服口服。”
他上回院試大抵也像晏升那樣,在做文章上極儘潤色用詞,力求文風瑰麗了吧。
殊不知,卻因為刻意迎合主考官,而忽略了試題本身是大忌。
“連我今日也是心服口服,”晏老爺趕忙把上座讓了出來:“衛四公子快上座。”
嚇得衛景平又想遁地:“晏伯父客氣了,叫我怪不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