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1 / 2)

衛景平把臭豆腐往他跟前一捧:“夫子,趁熱吃。”

把顧世安伺候舒坦了,這人才含了口清茶漱口、淨手, 讓書童顧小安拿出兩卷畫軸來:“一張李靖一張紅拂女, 畫好了。”

畫軸打開的一瞬, 潔白的宣紙之上騰起淩厲銳氣, 原來是李靖側目而視, 仿佛隻要一聲號角聲響,他就會執劍平天下那般, 傳神極了,另一卷上麵紅拂女披著朱紅的鬥篷, 真正的水剪雙眸點絳唇, 比得他見過的女子皆成了平庸, 衛景平迷惘了, 發怔了,他看到的難道不是真人, 僅僅隻是畫嗎?

“夫子畫得真好。”衛景平揉了揉眼睛說道。

顧世安拿著帕子細細地擦拭修長的手指,說道:“上回你說還要取個名頭,我看叫‘美人’就好。”

美人。

衛景平:“……”

這也太……就說不上來的敷衍。

顧世安輕瞥他一眼:“在我眼裡,也就這樣的男子與女子才稱得上是美人。”

中間又那麼一大陣子的沉默。

“就‘美人’。”衛景平順著他的話道:“我隻是覺得冠上這個名頭製出來的墨好賣。”

“奸商一個。”顧世安哼了聲道。

衛景平嘿嘿兩聲,不反駁。

“上回我跟你說製個白鷺四景的墨, 因為傅寧忙著明天開春的縣試耽擱了, 等你這版美人墨出了墨模, ”顧世安又想起一件事:“他們大抵也考完了,就接著製下一套白鷺四景吧。”

衛景平:“夫子說到傅寧了,我倒想起個事來,我二叔家送了一個叫嚴文瑞的學生進書院念書,怎樣?”

這小子是他二叔的續弦帶過來的,衛家不好正麵管教,於是今天一早衛長河就私下裡交代他,見了顧夫子務必問一句嚴文瑞書念得如何了。

顧世安:“近來書院的學生太多了,你隨便給我個名字我哪裡認得誰是誰。”

衛景平:“……”

哦,查無此人啊。

“你二叔家裡是不是又添了個小小子?”顧世安不記得嚴文瑞,卻記得半年前衛家來請他去吃滿月喜酒的事:“再等幾年那孩子送來了,你的正經弟弟,我一定給你留意著點兒。”

衛景平:“……”

夫子您是不是想得太長遠了點。

“夫子,明年的鄉試,您下場嗎?”他想了想又問。

衛景平本就是隨口一問,他一時想著顧世安這麼年輕學問又不差怎麼就不往上考功名了呢,誰知道顧世安聽了他的話之後神色微僵,又似掩飾般歪頭瞪了他一眼:“你以為誰稀罕做官?我就想當個夫子礙你眼了?”

衛景平:“……”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顧世安說話的時候神情帶了一絲局促和不安。

聯想起院試之後在甘州城,知府孔道襄曾送了一份請帖給顧世安,可宴請那日竟不見他來露麵,衛景平就更好奇了:“瞧夫子說的,沒,沒礙著我的眼,我這不是想跟夫子一同下場考試成為同年,咱們親上做親嘛。”

得,學到他大哥老丈人韓端的精髓了。

顧世安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頭:“彆想了。”

他是不會走科舉這條路的。

衛景平捧著兩位“美人”從顧家出來,去墨鋪給他們鋪開來欣賞,徐泓一連道:“好絕。”

他昨晚在墨鋪後頭的房間裡宿了一晚,晨起上繁樓吃了早點就一直在墨鋪看看這裡又摸摸那裡,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極了。

韓素衣端著那幅紅拂女看了半天才放下,她皺眉道:“這麼好的畫兒,墨模都不好製了。”

一筆一處都太精細傳神了,不知要費多少功夫才能製出這樣的墨模呢。

衛巧巧則看了一眼她的小腹笑道:“嫂子,我聽說有孕的人多看好看的人兒,將來生的小子風神俊朗,丫頭冰雪聰穎,你呀彆想著製墨模的事了,多看幾眼吧。”

韓素衣紅了臉,下意識地撫了下小腹,又忙活彆的去了。

衛景平:“……”

聽這意思,他大哥衛景明就要當爹了?

趕忙掐指一算,他喵的才穿來八年就要當長輩小叔了,過得還挺滋潤嘛。

……

臘月十六。

京城長樂坊茶館內一說書的老者說完最後一回書,用前襟兜了銅板往外走,才出來就被綠衣、銀鞍、駿馬的一皇家少年侍衛閃了老眼,急急往旁邊躲去給官爺讓路。

“老丁頭。”少年侍衛跳下馬來:“收攤啦?”

老丁頭定睛一看,幾乎要瞪出眼珠子來:“金……大燦?”

那少年侍衛朝他笑了笑,抬手往他手裡丟了錠銀元寶:“老丁頭,謝了。”

那銀元寶似乎燙手,老丁頭迷糊了:“金大燦你謝我什麼?”

他嘖了聲:“謔,你這身衣裳還有這馬哪裡來的?”

先前遇見金大燦這小子的時候,他多半穿一身灰不溜秋的京中最下等官差的袍子,哪曾見他如此闊氣過。

這是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