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1 / 2)

還是去年的時候,姚春山在來信中委婉地提起過這件事,衛長海夫婦分析了之後覺得衛家不能挾恩圖報,咱一個窮鄉僻壤的孩子哪兒能肖想京城的千金小姐,萬一委屈姚溪,就作孽了,因此避而不談,沒有給老姚答複。

想著姚溪也差不多到了該說親事的年紀,要是有好的也該定下了,到時候有機會跟老姚見麵,再解釋清楚這件事情就好了。

衛景平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過去大半年了,還是他嫂子韓素衣無意中提起被他聽到了的。

他當時沒什麼想法,笑了笑就算過去了。

顧世安說道:“玩笑話啊,那你跨籍這條路了,這科彆下場了。”

衛景平:“……”

“夫子,”衛景平氣不過還是回了他一句:“你想的這兩條路都不通,叫我等三年,那豈不是荒廢了,再者跨籍,一步跨到京城去,遍地大儒世家子弟,我去了豈不是隻有落榜的份兒。”

拿什麼跟人家自幼師從大儒的士子比拚呢。

顧世安搖了搖頭,慢悠悠地說道:“不是這回事,向來進士得中最多的,要數南方四省,外加山西府,京城文風興盛,但舉業並不是最‘卷’的。”

卷!

這不是跟他上輩子一樣嗎,高考最卷的地方竟是以前科舉最卷的地方,傳承哉?

衛景平敢肯定顧世安是土著不是穿越人士,這個詞兒肯定是從他嘴裡聽來的,他愣了愣神:“夫子您也說起‘卷’來了?”顧世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偏過頭去掩蓋尷尬:嗯哼,衛景平雖然離開白鷺書院兩三年了,可他留下的習慣不少啊。

比如“卷”了,“香”了,白鷺書院如今流行的很呢。

扯遠了。

顧世安說道:“你且安心念書吧,最差不過等下場。”

剛聽所謝回此次任甘州府主考時,他在心中隱隱擔憂,謝回那人要是見了衛景平的文章,必然要深挖起他來,到時候或許會掀起血雨腥風吧。

要是能讓二人避開就好了。

可巧今日回到上林縣就聽到了鹹州知州有意讓衛景平替考這件事,難道是天意嗎。

一想到謝回,顧世安握緊拳頭,額頭上青筋凸顯,他緩了口氣才說道:“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著吧。”

……

窗外春夜闌珊。

送走衛景平,顧世安從泛黃的舊書裡找出一卷書、幾軸畫卷,細細地撫過一遍,又一絲不苟地卷起來,收好,束之高閣。

這一晃,就過去快十五六年了。

顧世安剪了個燭花,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日,也是暮春四月底,庭院之中清風細雨,殘花鋪了一地。

揚州。

那年他十二歲了,院試考中了秀才,成日跟在大哥謝熠身後纏著他教自己潑墨戲葡萄,近來那個溫文清瘦的少年人卻正色道:“等大哥秋闈中了解元回來再教你畫畫好不好?”

他撇嘴道:“以大哥的才學,中個解元不就做篇文章的事嘛。”

這時候有家仆來找謝熠:“老爺請大公子過去書房。”

謝熠將手裡的書往他身上一放:“五弟,等我回來再和你一塊兒讀這篇。”

他父親謝啟是應天府的舉人,到了後來八股文研究得爐火純青,卻沒有再下場考取功名,而是專心致誌地培養族中的子侄晚輩。

這些子侄晚輩之中,數他大哥謝熠最出眾,垂髫之年就中了秀才,做八股文時最擅長引人入彀,將開頭之奇句點到極致,又善於布局,跌宕,彆人用方之處他使圓,實處使虛,辭藻不著華麗卻淳厚有力,文章之外,雜學算學更是能甩彆人十八條街,非一般人可比肩的。

他的八股文和詩詞連同畫畫等本事就是跟著謝熠學的,縣試下場,一舉就中得了案首。

偌大的謝家,嫡出的庶出的堂的表的兄弟之中,他跟謝熠最是親近。

……

謝熠被叫去了書房,謝啟對他說:“你善讀書治經,你三弟回則善做官逢迎,日後能光大謝家門楣的,隻有他了。”

但是謝回不好讀書,院試勉強掛在孫山之名上,這次鄉試隻怕難中個名次了。

謝熠聽了不解謝啟的意思,隻聽他父親繼續說道:“這次秋闈下場,進了考號你寫謝回的名字,謝回則寫你的名字,讓他考中功名先做了官,撐起謝家的門麵,你等三年再考,日後找個清閒的職位補上去,豈不是對誰都好。”

而且謝熠隻是個庶長子,他娘是他房裡的妾,沒什麼福分早早死了。而謝回的娘則是揚州府同知的女兒,母舅家族很是出息,平輩之中有不少兒郎在京中入仕做官,能倚仗扶持的眾多。

適合叫誰上去日後支撐謝家的門楣,一看便知。

謝熠訥訥地應了謝啟的話。

……

顧世安至今都記得,那天揚州府鄉試放榜之後,聞聽大哥謝熠落榜而二哥謝回中了解元,他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

……

衛景平回到家中已經很晚了,衛三挑著一盞燈籠站在暮春的夜晚裡,等著他歸家。

“老四,其實去甘州也挺好的。”衛景川這兩日按時按量喝苦藥了,難得說句流利的話:“二哥去京城了,你日後也要考出去做官,我早晚也得離開上林縣。”

不如卷包袱現在就走。

他大概是勸說衛景平,一家人速速搬去甘州城,避開鹹州知州樊先這個壞蛋就是了。

“三哥,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衛景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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