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2 / 2)

衛景平略一沉思:“劉媽, 麻煩你去回他一下,就說我剛才跟三哥切磋武藝, 一時沒輕重傷了筋骨, 大概要臥床靜養,等日後能行動了再去拜訪他們樊大人。”

既然知道樊先這回上躥下跳仗的是謝回的勢,他們隻要盯緊謝大人就行了,姓樊的這等宵小之輩, 管他打的什麼主意, 隻要他沒把手伸到衛家的其他人頭上來, 暫且不用理會。

隨便他蹦躂好了。

劉婆子又拿著請貼退回去了。

次日晚, 鹹州知州樊家書房。

聽說衛景平退回了請帖, 閉門不見客,樊先砰地一聲將茶盞拂到地上, 低聲怒道:“此子甚不識抬舉。”

趙營趙師爺一時也氣得無話可說。

一位二十五六歲的羸瘦青年在書房外徘徊許久,終於鼓起勇氣衝了進去:“爹, 爹, 你不要再給我找……”

作為一個讀書人, “找人給他代做文章”這件事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這青年是樊先的兒子樊榮, 他連日正在閉門苦讀,為的是在此科秋闈之中考中個舉人的名次。

樊先看著被舉業壓得背部微微彎曲的兒子, 心中有心疼也有怒氣,他擺手命旁人退下,留他們父子倆說話:“榮兒,可是你上次院試考中的名次並不出眾。”

樊榮麵色青白,囁喏著道:“兒子覺得這三年學業有所進益, 想來此次秋闈考中名次不難。”

“光考中名次有什麼用?”樊先歎了口氣:“中不了解元、亞元、經魁, 還是入不了謝大人的眼。”

當朝鄉試的頭名稱為解元, 第二名為亞元,第三至第六名為經魁,以下便隻有中舉的名次了。

隻有在秋闈中考中經魁以上的名次,才有可能入主考官謝回的眼,日後無論是做官還是舉業,才能投入他的門下被照顧提攜。

以他對謝回的了解,此次謝大人來甘州主考,必然是要擇優選幾個門生來栽培的。

樊榮吸了吸略塌的鼻頭,無力地道:“爹,兒子此次秋闈隻求中個舉人的名次,不敢巴望解元亞元的,更沒有想過要成為謝大人的門生。”

他自認資質愚鈍,高攀不上謝回。

他爹樊先則一門心思要在此次秋闈中為他博個經魁往上的名次,並以此為契機讓他投到戶部侍郎謝回的門下,為此,他爹不惜動用手段,想要前科院試的案首,上林縣的衛景平來為他擬題,好叫他在秋闈中剿襲。

直白些說就是想讓他竊取衛景平的文章來充他的,以此獲得此科主考官謝回的青眼,一舉投到謝大人的門下。

樊先聽了他這麼不上進的話,抽出桌上的鎮紙就朝樊榮砸了過去:“謝大人此次來甘州府當主考官,對你來說是千載難逢不可多得的良機,你要是能投到他的門下,將來仕途就無憂了。”

如今謝回掌著戶部,又深得睿元帝的心,說他是天子寵臣一點也不為過,看吧,過不了幾年,他必然是要執宰天下當上相爺的。

樊先對自己看人的眼光極度自信,因此他冒著風險不惜一切手段想要為兒子樊榮押謝回這棵大樹。

萬沒想到,他一個鹹州府的知州,竟奈何不了一個下等的武官之子衛景平。

他在心中冷然道:姓衛的還是嫩了點兒,以為拒不見他,就能順利下場應試了嗎。

樊榮雙眼呆滯,跪地泣道:“兒子無能,不求跟著謝大人飛黃騰達,隻求考中舉業日後得個職務糊口度日即可……”

樊先被他胸無大誌的窩囊樣兒氣得心口疼,無奈地擺擺手道:“你念書去吧。”

樊榮退出去之後,一直等候在外頭的師爺趙營又進來了。

“你說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爛泥糊不上牆的兒子,”樊先又是搖頭又是歎氣:“多好的機會,我真是不甘心啊。”

“大人說錯了,但凡說‘爛泥糊不上牆’的,那是因為沒有遇到好瓦工,”趙營一副高深的表情:“在下與大人便要做那好瓦工,等把樊公子‘扶上牆’,他就不是爛泥了,而是能光宗耀祖的樊門貴子了。”

“可是那衛景平油鹽不進,”樊先又苦惱道:“又該如何才好?”

就算他想做個將兒子這攤爛泥糊上牆的好瓦工,可衛景平不乾,他拿什麼去糊,沒轍呀。

換個人的文章,還真不敢說這回秋闈定然能中經魁往上的名次。

“大人勿要著急,”趙營說道:“咱們再想想法子。”

離秋闈還有三個多月呢,不怕找不著對付衛景平的法子。

……

上林縣。

五月初一,端午節近,家家戶戶掛起了菖蒲和艾葉,叫賣粽子聲滿街不絕。

“采棉”和“揀練”兩錠墨已裝入墨模小半個月了,姚春山上手掂了掂道:“差不多定型了,既如此我明日便啟程回京吧。”

衛家人雖然舍不得他走,但念著正經事,還是在初二這日由衛長海親自駕車送他返京。

臨走前姚春山艱難地跟孟氏開口說道:“其實我這次來上林縣,除了想念你們之外還有一件事……”

“老姚,”孟氏說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是平哥兒的婚事吧?”

姚春山聲音微微沙啞:“我先前神智不甚清楚的時候總是跟平哥兒說找到溪兒了就說給他做媳婦兒,如今真找到那丫頭了,我不能說話不算話。”

姚溪一年比一年大了,京城裡也有幾家門當戶對的有意提親的,全被他拒絕了。

“老姚,”孟氏又往他包袱裡添了幾支艾草:“平哥兒能高攀上姚姑娘,那真是老衛家祖上積德了,隻是這孩子,”她為難地道:“許是年紀小,腦子裡沒有這根弦,而且這陣子你也看到了,他成日裡瘋了一樣念書,沒這個心思……”

姚春山麵有愧色:“是啊,大概是我太心急了。”

不該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的。

到最後,孟氏給了他個準話:“等過了秋闈,他能緩口氣兒了我好好跟他說說,點撥開竅了叫他親自帶了禮去京城提親,他要是石頭腦瓜子沒這個心的,也彆叫他耽誤了姚姑娘,京城那邊有好的人家你就給姚姑娘訂下,以後俺們不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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