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平五更天就起來了,他先換上舉子的新袍、新靴,在屋裡走動了一圈,緋色的圓領袍子束上腰封,再將寬鬆的袖子稍稍挽起,戴上細紗小帽,一下子襯得他卓爾不凡,愈發少年人意氣風發了。
“老四,你真好看。”衛景川看見他穿這身衣裳眼睛一亮說道。
衛景平試完衣袍又換下來:“聽說京中的羽林衛皆穿綠袍,束玄色腰封,三哥,也不知道我穿上這身衣裳能不能比與二哥比一比。”
他才不是真的要與衛景英比孰美,就突然想他二哥了。
“老四,”衛景川又拿起他換下來的袍子比了比:“二哥穿新衣裳總要把邊角給搓一下,說這樣服帖。”
說完,他就用舊衣裳給衛景平示範了一下。
“嗯,二哥是對的。”衛景平說道。
他發現了,這種衣服的料子把邊角搓展了再穿,垂感會更好些,顯得人更講究。
衛景平心道:他現在是解元,走到哪兒都易被人矚目,一言一行落在外人眼裡都是要被品評一番的,處處得留個心。
等他下樓吃了早點看著時間還早,就把昨日做了一天的兩首詩拿出來,又精心地琢磨了一遍。
……
甘州府鹿鳴宴開宴時,考官與新科舉子們分桌而坐,衛景平是解元,被分到了主考官文嬰和知府孔道襄這一桌,徐泓則與副主考官張得等人一桌,餘下的就4-5人一桌,依照次序就位。
衛景平進來後先見過各位主考官,行了禮,又與眾舉子相互道賀,等到落座時才發現,此次秋闈的主考官,左丞相文嬰沒在場。
他心中瞬間起了個念頭:要麼是貴人遲來,要麼,文大人可能還有彆的公務在身,提前回京了。
且不說彆的,就甘州府秋闈之前泄露考題,臨時撤換主考官一事,不得給謝回擦屁股收拾爛攤子啊。
你看現在除了樊先那個倒黴蛋被革職下了獄,朝廷連謝回的一根毫毛都沒動呢,看樣子是要保他,既然保了謝回,少不了要他出麵平息外省發酵的輿論,挖空心思替朝廷找補回些丟了的麵子。
衛景平多心地想。
等舉子們落座之後,知府孔道襄肅然起身說道:“文大人還有重任在身,不能親自到場來恭賀甘州府舉子了,今日就請張大人與諸位考官一起,跟咱們甘州府的舉子們同樂鹿鳴宴吧。”
文嬰趕回京城,不來鹿鳴宴了。
果然被他猜著了。
聽說文嬰不在,頓感鹿鳴宴的氣氛驟然輕鬆了下來。舉子們紛紛拿眼去覷副主考官,翰林學士張得,聽說此人最是寬和,除了學問之外甚少關心他事,便逐漸高聲交談起來。
到後來有爭得麵紅耳赤的,竟蓋過了唱《鹿鳴》之樂聲。
徐泓今日的風頭很快就蓋過了衛景平這個解元,無他,因為人家坐在在場的身份最高的翰林學士張得的下首,又舉止氣度不凡,頗得張學士賞識,因此人氣那叫一個高。
反倒衛景平這桌,寡言的,肅著臉的,隻管賞一道道流水似端上來的菜品的,弄得冷清了。
還是知府孔道襄先說開口說了點什麼:“衛舉人啊,這次本官本打算將你舉薦給文大人的。”
趁著衛景平一舉中了解元的熱勁兒,他稍稍從中牽線,就可以把人送到文嬰的門下了。
誰知道文嬰一判完卷立馬就回京了,竟叫衛景平投師無門,可真夠遺憾的。
衛景平不緊不慢地正色道:“多謝大人美意,在下必銘記大人的提攜之心。”
孔道襄滿意地點點頭,聽見鹿鳴曲終,起身端起酒觴,挨個桌案敬了一杯酒,叫開席吃菜。
到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混吃混喝基本滿意了,鹿鳴宴的重頭戲來了。
鹿鳴宴用來乾什麼的,那主要是給新科舉子展露才華的,因此看著筵席吃得差不多了,翰林學士張得起身道:“得緣聖上天恩,又蒙孔大人盛情,本官有幸與甘州府諸舉子同席儘歡,本官先在內簾之中見你們才華如萬斛湧泉,做得文章卓然傑出,後見諸位腹中才華俱高,想來若是不受文章繩墨規矩約束,更能做得詩賦佳句吧,不如本官與諸位唱和一二句?”
說了一大段,唯有最後一句是關鍵,那就是要作詩了。
說完,他舉起酒杯敬了酒,最先道:“本官恰好得了兩句,就為諸位來個拋磚引玉之句吧。”
“甘州從古擅豪雄,況是本朝世著忠。
鹿鳴三章新得句,摶鵬萬裡步青空。”
張得才吟出前四句,已經叫舉子服他不已了,眾人紛紛舉杯賀道:“張大人才思,我等隻能仰望。”
“不才不才,”他自謙了句:“獻醜為你們起個頭罷了。”
他話音一落,一道道視線心照不宣地落到了衛景平頭上:衛解元啊,該你了,彆謙虛直接上吧。
作者有話說:
文中的詩是小作者謅一句拚一句噠,湊合看吧。
第110章 弄瓦之喜
◎你我就此哭彆吧。◎
饒不過去了。
衛景平起身行禮, 淡然自若地道:“在下不才,願獻醜一首為諸位大人和同年助興。”
他也表現得能七步成詩詩是早就寫好的, 腦子裡有現成的, 他隻要裝模作樣踱幾步就能開口了:“桂榜榮貼甘州南,拔儘鄉英萬口談。貢院佇聽舉子名,賓筵試詠鹿鳴三。”
後麵幾句便是拍馬屁頌聖了。
先不論詩作得怎樣,衛景平先把個出口成章給表現得到位了, 就算有人挑刺, 也隻能說他詩才平平, 但肯定給甘州府丟不了臉。
“嗯, ”張得也很給他麵子地點評道:“才思來得可真快。”
眾舉子之中有人低聲嗤了聲:“俗套, 咱們還是等著聽徐亞元作詩吧。”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在座的人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