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殊揚手打斷泰倫,要不要責罰,如何責罰,這些都是邢慕戈說了算。泰倫作為第九軍團的少將,凱爾的上司,在這件事中勢必要擔一些責任,至於擔多重,眼下先查清楚事情的始末才能定論。
泰倫身體一僵,定定地看著夏子殊緩步走向他身後的凱爾,瞳孔中閃過一絲緊張和擔憂。即便平日裡與夏子殊極少相處,但從克萊爾的口中足夠他了解眼前的這位「上將夫人」心思極其敏銳,旁人的小心思還真躲不過這位的眼睛。
「夫人……」泰倫低低念了一聲。
夏子殊隻是雲淡風輕地擺擺手,目光落在凱爾身上,帶著幾分探究。
凱爾突然笑了,朝夏子殊敬重地行了禮,眸中閃過一絲痛色:「多謝夫人,不用做違心的事,真好!」
「違心?違哪方心?」夏子殊輕笑。
泰倫瞳孔驟縮,夾雜著無法掩飾的驚恐,他飛快地轉頭去看凱爾,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才驚覺內心深處仍然恐懼著麵對事實。這個他打心底裡信賴和看重的人,既是下屬亦是朋友,是真的背叛了他和第九軍團嗎?
不,事到如今他仍不願將結果想得這般不堪,他沒有像對待囚犯一樣束縛著凱爾前來問罪,隻是卑微地想聽這人最後的解釋。哪怕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他也寧可相信凱爾的心裡不曾有過半點背叛,他才能好受一點。
他始終記得那天在聖塞瓦斯森林,麵對危機時凱爾毫不猶豫奮不顧身地擋在了他麵前,這樣一個人,真的會因為一己之私,抑或心中的貪念背叛了他和第九軍團嗎?
「凱爾?」泰倫回頭叫了一聲,目光仔仔細細地掃過凱爾的臉,希冀能從對方臉上窺出些許愧疚,哪怕一點點也好。
「少將,都是我做的,夫人聰明如斯,並沒有冤枉任何人。」凱爾望著泰倫到現在還滿是信任的眼神,胸口襲來陣陣疼痛和沉悶的窒息感,他跟隨泰倫多年,泰倫一個細微的表情,他都能從中找到對應的默契。
此時此刻泰倫心裡所思所想他一清二楚,苦笑道:「我多希望那個時候就這麼死在了聖塞瓦斯森林,被那些醜陋殘暴的異獸一口一口吞沒,將我的肉|體撕成碎片、嚼爛,隻有這樣才能抵消我心裡背叛了第九軍團的負罪感,我的心才沒那麼痛。」
凱爾雙目赤紅,握拳用力捶打著胸膛,仿佛想將心口的疼痛用力捶
下去。
特倫斯和格裡克彼此對視一眼,震驚於凱爾突然的失控。
夏子殊輕輕舒了口氣,來回踱了兩步,回頭低聲道:「看著邢上將,從頭開始說。」
凱爾渾身一顫,低垂著頭,完全不敢抬頭去看邢慕戈。
泰倫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呼吸漸漸趨於平緩,聲音微帶沙啞地道:「說吧。」
凱爾本是貧瘠星球的普通人,那樣一顆連名字都沒有物質貧乏的星球,人們即便是物儘其用自力更生,但是逃犯和星盜時不時地出現,一次次地擾亂他們平靜的生活,最後連賴以生存的空間都將漸漸地失去。
他出生時僥幸檢測出了精神力,在星盜又一次席卷星球時,他帶著家人逃了出來。途中遭遇蟲蟻襲擊,原本以為終將喪命於此,卻慶幸命不該絕,泰倫少將駕駛的戰艦從天而降,拯救了他們一飛船的人。
安頓了家人後,他主動請求跟隨泰倫,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加入第九軍團後,他也是一步步從底層走上來,一直來到泰倫身邊。他永遠記得黑暗絕望時泰倫帶來的曙光,所以他誓死守護第九軍團的榮耀。
可是……
凱爾用力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切進了掌心,他紅著眼隱忍著憤怒與不甘,嘶啞地嗓音道:「那些人控製了我的家人,當著他們的麵殺害了他們的朋友、鄰居、乃至無辜的陌生人,連孩子都不放過,甚至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夏子殊皺起眉頭冷聲問:「對方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凱爾的情緒已然處在崩潰的邊緣,他瘋狂地搖著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