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襲憐對陌生環境一向適應能力極強。
他原本正在客棧內休息,不想一眨眼竟到了一處奇怪的地方。
這是一座山坡,春日暖意融融,照得花襲憐幾乎有點睜不開眼,連身體都跟著慵懶的陽光酥軟下來。
白色的鮮花遍地盛開,漫天飛舞著彩色蝴蝶。前麵不遠處有一座茅草屋露出尖尖一角,茅草屋上方有白色炊煙嫋嫋升起,伴隨著陣陣飯菜香,給這片寧靜的世外桃源之地增添了幾許煙火氣。
花襲憐憑借著自己過硬的心理素質很快平靜下來,他垂眸,看到自己縮小的手腳。
他的小手掌白軟細膩,上麵並沒有那些陳舊且深刻的,橫七豎八的傷痕,身上也穿著漂亮乾淨的衣物,整個人恍如正在被寵愛著的孩子一般,生活在最美好幸福的家庭裡。
前麵,茅草屋的門被人推開,走出一位看不清容貌的女子。
她該是生的很美,說話的聲音也異常溫柔,“憐兒,回來吃飯了。”
幼崽版花襲憐抬頭,視線穿過漫山遍野的花追隨到那名女子。
“憐兒?你在哪呀?”女子見花襲憐不應,便撥開花叢朝他走來。
這些不知道是什麼花,生得很高,已經遮蓋到花襲憐頭頂。絮雪顏色一般的花束搖搖曳曳,女子離他越來越近。
花香四溢,蝴蝶漫舞,落到他身上。
花襲憐緩慢垂眸,細長的黑色眼睫遮蓋下來,擋住眸中神色。
他慢條斯理地伸手捏住一隻漂亮的蝴蝶,然後歪頭盯住它耀眼的雙翅。
蝴蝶很美,翅膀的紋理顏色更是難得的鮮豔漂亮。火紅的豔和幽深的藍融合在一起,營造出一股神秘的美感。
女子的聲音接近,小男孩伸出自己的另外那隻手,扯住蝴蝶的另一邊翅膀。
在女子撥開最後一層花杆時,正好看到生得粉妝玉琢,乖覺可喜的小男童撕開那隻蝴蝶,然後仰頭朝她看來。
他被簇擁在花海裡,身後是極乾淨的雪白。
他的眼睛很大,那大概是世上最無辜最漂亮的一雙眼,可偏偏盛著最深的嘲諷和厭惡。
漂亮精致的男童麵無表情地歪頭,在對上女人朦朧的臉龐時,那張尚帶嬰兒肥的臉上緩慢扯出一個古怪的笑。
他鬆開指尖,破碎的蝴蝶被春風席卷著吹落在白色花朵上。
女子僵立在當場。
反觀男童,他臉上並不見半絲愧疚和恐懼,有的隻是無儘的陰暗和幽深。
麵對這樣的眼神,雖然眼前隻是一個幾歲孩童模樣的,修為僅僅隻有築基期的少年,但引夢人依舊不可抑製的後退一步,甚至差點跪下。
他的心中產生一股奇怪的恐懼感,源源不斷如潮水般湧來。
這位引夢人不知道他這股來源於內心深處最直觀的恐懼,是源自於血脈的壓製。
眼前的少年擁有最純正的魔主之血,日後還會成為一統魔界的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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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憐兒……”引夢人雖是魔族之人,但不知為何,他麵對這個小小的幼童卻心生畏懼之心。
她努力的扮演著自己的角色,說話的時候卻抖了聲線。
花襲憐雖然看不清楚這個女人的臉,但他看到了女子耳邊垂落下來的那一對珍珠耳鏈。
左右耳一邊一個,在陽光下浸潤出漂亮的珍珠玉色。
男童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什麼都沒有。
嗬。
男童扯著唇角笑了笑,笑容燦爛純真,卻並不真心。
引夢人被這漂亮純善的笑容晃了眼,稍微愣了愣,就見男童走到她跟前,然後朝她微微招了招手。
明明她才是引夢人,可現在被蠱惑的人卻並非花襲憐。
引夢人僵硬地俯身,男童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神色之中出現類似懷念的迷茫之色。
看到花襲憐臉上的表情,引夢人這才放下心來,覺得自己剛才實在是太過古怪,居然會對這樣一個男童產生恐懼之心,並且聽從他的一言一行,甚至於……被他蠱惑。
男童柔軟的雙手撫過引夢人的臉,然後落到麵頰兩側。
他的手指勾住珍珠耳鏈,臉上甜美的笑容霍然一收,利落乾脆地往下一扯。
“啊……”痛感是真實的,引夢人疼得驚叫一聲。
花襲憐雙手拎著那對正在滴血的珍珠耳鏈,麵無表情地看著捂著雙耳倒退數步後被花朵絆倒在地的引夢人。
潔白的花染上鮮血,引夢人的身體壓倒一片小花海。
因為引夢人受傷,所以幻境跟著震顫,花襲憐的身體不受控製的時而大,時而小。
蝴蝶在他身後撕裂,他踏著滿地碎裂的蝴蝶,一步一步朝引夢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