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宮位於金陵城內有名的蓮花山上。
蓮花山乃江南四大名山之一, 以三峰相連,占地極廣。它的名字雖文雅秀氣,但其山勢卻龍蟠虎踞, 驚險非常。
一寸宮的主宮坐落在主峰梧桐嶺之上,宮主寸心住在梧桐嶺內一個名喚蓮花苑的院子裡。
峰內到處都是女子, 除了那些玩偶人。真正擁有思想的男性,隻有花襲憐這一朵黑蓮花。
紅色的轎子飄飄然的從半空之中落到蓮花苑前。
寸心足尖點地, 從轎中飛出。
她身後,花襲憐扛著被下了定身術,動彈不得的蘇瓷兒跟上來。
蓮花苑很大, 雖名喚蓮花苑, 但卻與蓮花毫無半點關係, 反而跟梧桐嶺這個名字非常合拍。
院內放眼放去,皆是一棵又一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樹。梧桐樹在夏季的時候最是有活力, 冬日裡葉子就全部掉光了,如今光禿禿地豎滿了院子, 使得場麵看起來荒涼又孤寂。
蓮花苑內沒有什麼人,寸心正欲讓花襲憐將人扛到她屋內,將蘇瓷兒做成玩偶之時,她突然腳步一頓, 然後抬頭,麵容嚴肅的朝西北方向看去。
隻見原本乾淨的天際一側隱有汙濁黑氣迎空而起,雖淺又薄,但憑借寸心元嬰期修真者的眼力,依舊能分辨出其乃魔氣。
多少年了, 沒看到過這樣渾厚的魔氣。
寸心直覺不對,止步於院門前, 跟花襲憐道:“明日辰時,再帶著人來找我。”
“嗯。”花襲憐轉身去了,寸心依舊站在那裡,盯著西北方向望。
半個時辰後,一寸宮收到一封來自天玄宗的傳音符。
這道傳音符來的很急,裡麵隻有五個字:“鎮魔塔塌了。”
作為一封群發性傳音符,除了一寸宮這裡,各大宗、小宗都收到了。
一時間,修真界內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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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魔塔屹立千年不倒,身為後輩,修真者們都是聽著它的故事長大的。
現在,鎮魔塔塌了,年輕一輩還不知其嚴重性,可老一輩卻知道,這無異於是修真界的末日。
那壓在鎮魔塔裡麵的東西,千年積攢下來的魔物,就算是賠上整個修真界,怕是都壓不住啊!
為了鎮魔塔一事,諸多修真界大佬們紛紛出關,齊聚一堂。以天玄宗宗主餘海潮坐主位,開始了這百年來最嚴肅的一次會談。
“鎮魔塔屹立千年不倒,怎麼會突然坍塌的?”
“現在不是探究這件事的時候,鎮魔塔內的魔物出來後四處作亂,我們這些大宗尚能打開結界護住宗內弟子,可那些小宗小派和民間百姓怎麼辦?”
“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我們修正道,除妖魔是本分。”餘海潮坐在主位上,麵色深沉的開口。
千年來,修真界以全麵性的優勢壓倒魔界,這些修真者生活的太舒服了,以至於都忘記了,身為修真者的使命。
餘海潮此話一出,眾人卻都禁言了。
誰也不想當這個出頭鳥,損失自家的弟子。
誰知道那鎮魔塔裡麵出來的東西有多凶呢?
見眾人不說話,餘海潮深知眾人心思,知道此事再多說也無異,便轉移話題道:“有一件事很奇怪。”
眾人再次將目光聚到餘海潮身上。
餘海潮道:“鎮魔塔內隻剩下些殘兵弱將,那些千年魔物卻是都不見蹤影。”
眾人交頭接耳起來,有人道:“早就奔逃了吧?”
“就算是跑了,沿路也會留下蹤跡。而且按照那些魔物的德行,被壓千年,若是能出來,早該大開殺戒了。”餘海潮麵色不好看。
眾人麵麵相覷,竊竊私語,然後紛紛搖頭,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餘海潮見眾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又道:“除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
噩耗連連,眾人皆麵如菜色,等待著餘海潮下麵的話。
“那柄傳說中的鎮魔劍,並未找到。”
鎮魔劍,是用來鎮壓鎮魔塔的劍。這是一柄千年之前的劍,誰也不知道它到底存不存在。
“那說不定隻是一個傳說,畢竟誰也沒見過鎮魔劍。”
真正經曆過鎮魔塔一事的前輩們早就飛升,這些不頂事的後輩們連見都沒見過什麼鎮魔劍。
“對呀,說不定本來就沒有那東西。”
大家正議論著,外頭突然飛過來一道青光,破開漱空,留下一道狹長的尾雲,以迅疾之勢出現在眾人麵前。
此人正是遲到的青靈真人。
青靈真人閉關三載,突然在洞內感受到魔氣四溢,掐指一算,發現端倪,果斷出關。剛剛邁出洞口,就見楊炎龍舉著一道傳音符過來,嘴裡還大喊著,“師尊塌了!師尊塌了!”
青靈真人:……
青靈真人透過傳音符,知曉鎮魔塔坍塌一事,他深知此事的嚴重性,便先去了一趟佛宗的藏書閣,然後才來到天玄宗。因此,雖然小靈山跟天玄宗最近,但他依舊遲到了。
“青靈真人果然不問世俗,連鎮魔塔坍塌這樣的大事都能遲到。”
青靈真人雖強,但不會做人,在修真界內名氣不太好。
“我在佛宗的藏書閣內尋到一本先輩留下的手劄,裡麵是關於鎮魔塔的記載。”
青靈真人甩出手中的手劄,成功讓那位嗆嘴的修真者閉嘴了。
眾人趕緊舔著臉上前來觀看。
隻見手劄第一頁便是:魔劍,鎮魔之用,魔界喚其魔劍,我輩喚其鎮魔劍。鎮魔劍,塔之心,劍毀塌亡,劍在塔在。
“如此看來,鎮魔劍,確有此物。”餘海潮沉吟頷首,緊接著,他的眉頭蹙得更緊,“可鎮魔塔廢墟之下根本就沒有鎮魔劍。”
“難道是被誰拿走了?”
“鎮魔劍這種東西能隨便拿嗎?”
青靈真人兩指並攏,利用靈氣隔空翻開手劄第二頁,上頭道:驅劍者,魔子也。
魔子?
“這個魔子是什麼?”
“應該是什麼魔物吧?”
“難道是魔尊林岱?”
眾人議論紛紛,青靈真人再看手劄後麵,全部都是無用的廢話,能看的就隻有兩頁。
他將手劄一合,與眾人道:“先除魔,尋魔劍。”
“對對對,先除魔。”
“可重建鎮魔塔也是大事吧?”
“那一部分人除魔,一部分人建鎮魔塔?”
大家又扯開了。
青靈真人擰著眉頭朝這些聒噪的老東西看一眼,直接懶得理,甩袖而去。
餘海潮看著這一屋子烏央烏央的人,終於開口主持大局,“我天玄宗會承擔重建鎮魔塔之事,那些外散的魔物就要諸位和我天玄宗一起合作擒拿了。”
“那鎮魔劍呢?”
“當然也是要找的。”餘海潮轉身背對眾人,“沒有鎮魔劍,鎮魔塔就算是造起來也是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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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修真界因為鎮魔塔的坍塌而動蕩不已,但人間卻依舊是一派平和熙攘之相。
這日,一輛華貴的馬車駛入金陵城內,停在金陵城最大的一處客棧前。
駕駛馬車的是位皮膚略黑,五官異域的女子。她穿了件黑色的袍子,紮一根粗實的麻花鞭,出了馬車後搬出後麵的腳蹬放到馬車邊。
馬車一半浸在陽光下,一半被客棧前的屋簷擋在暗光裡。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撥開馬車簾子,然後一位身穿錦袍,形象儒雅的男子搖著折扇從裡頭出來。
在他身後還跟著一位女子,頭戴帷帽,身形嬌小,顫巍巍的被那名黑袍女子攙扶著走下來後,亦步亦趨的跟在那男子身後往客棧裡去。
客棧的房間早就定好了,林岱走在前麵,由老板親自引路,住進了擁有一座單獨花園的小院裡。
店小二牽著馬車去後院吃草,薩蘭守在主屋門口,表情安靜。
屋內,林岱坐在圓凳上,那名戴著帷帽的女子上前替他斟茶倒水。
林岱摩挲著手中的水杯,與她道:“將帷帽取下來。”
女子頓了頓,然後抬手,將臉上的帷帽取下,露出一張清冷麵孔。雖好看,但總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
女子下意識衝著林岱微笑,林岱一擰眉,手中的水杯“砰”的一下砸到桌麵上,“我說過了,不要笑。”
桑柔柔趕緊把笑收了回去,努力擺出一副無情無欲的樣子。
林岱這才稍微收斂了一些怒氣,然後示意桑柔柔將桌麵上濺出來的水漬擦乾淨。
桑柔柔掏出帕子,將水漬擦拭乾淨。
這邊林岱吃了一口茶,打開扇子,一邊慢吞吞地扇著,一邊道:“上次講到哪了?”
“講到大師姐下山曆練,路遇魔族……”
“嗯,繼續。”
林岱說著,將視線落到桑柔柔臉上。
若是蘇瓷兒在這裡,一定會感歎修真界的鬼斧神工,原因無他,隻因為桑柔柔現在頂著的這張臉,居然跟她現在用的這副皮囊一模一樣。
桑柔柔的身量沒有蘇瓷兒高,氣質也不如她乾淨。因此,桑柔柔雖頂了這張臉,但看起來卻十分怪異。
不過對於林岱來說,那並沒有任何影響。
他隻需要這張臉就足夠了。
桑柔柔咽了咽口水,開始繼續講蘇瓷兒從前的那些事。
三年前,她被林岱帶回魔族,為了求生,桑柔柔在林岱的逼迫下服用易容丸,成為蘇瓷兒的替身。
這一替就是三年多。
桑柔柔也曾膽戰心驚的問過林岱,為什麼要找她做蘇瓷兒的替身。
林岱的回答是,“你是我身邊,與她最近的一個人。”
為了活命,桑柔柔做了三年的“蘇瓷兒”。
此次,他們會出現在金陵城內的原因是,林岱收到消息,蘇瓷兒在奉化秘境內出現,然後進入了一寸宮。
林岱對蘇瓷兒覬覦已久,可因為小靈山的那層屏障,所以始終沒有辦法得手。
直到他聽說,蘇瓷兒出了小靈山,來到了金陵城。
如此天大的好機會,他怎麼可能錯過?
想到這裡,桑柔柔說話的聲音一頓,林岱也沒注意到,他隻是盯著桑柔柔的臉,看得似乎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