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心魔被花襲憐按倒在地上,然後一把拎起他的腦袋,就捏了個稀巴爛。
被濺了一臉蓮花藕渣渣的蘇瓷兒:……
這具身體是徹底不能用了。
心魔從裡麵出來,那是一團極濃稠的黑色魔氣。
它繞著花襲憐發出一道嘶吼之聲,然後猛地一下鑽進了他的身體裡。
花襲憐的身體向後倒去,然後再倒下去之前,男人睜開了眼。
那雙眸中滿是血絲和魔氣,黑紅一片,顯然已入魔化。
月色下,男人的眸子從古怪的魔化之色緩慢恢複正常。識海之內,花襲憐終於將那心魔暫時壓製住。
心魔是花襲憐的一半神識,花襲憐打傷心魔,實則也是在撕扯自己的神識。
蘇瓷兒與花襲憐曾經神識交融,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撕裂感。
她白著臉使勁喘氣,身體往下倒。一隻手攬住她的腰,支撐住她下意識幾乎軟倒在地的身體。
蘇瓷兒仰頭,看到一身濕漉的男人。
他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麵頰上,身上的青衣也都是濕的。這與上次蘇瓷兒看到他時的形象很是相似,隻是此刻,他望著她的眼神比上次平靜多了。
“大師姐。”男人嗓音微啞,像沉澱了歲月,經曆了滄桑,可他明明也不過才三十左右而已。
蘇瓷兒不知道這十年間花襲憐經曆了什麼,可他的表情,他的神態,卻像是早已經曆過這個世界最殘酷的事。
麵對本尊,蘇瓷兒比麵對心魔多了幾分不自然和尷尬。
可能是因為心魔太過活潑,所以讓蘇瓷兒暫時忘記了那份尷尬感。可現在,這份尷尬感又回來了。
而且,更多的卻是恐懼。
“你殺了,小靈山的人?”
蘇瓷兒不是聖母,她知道有些修真者會來刺殺花襲憐,花襲憐將那些修真者反殺了。
這對於花襲憐,對於魔域,甚至對於修真界來說都是一件很正常的,蘇瓷兒也能接受,而她接受良好的原因是她並不認識這些修真者。
可小靈山的人就不一樣了。
“他們,也要殺你?”
“嗯。”
“所以,你殺了他們?”蘇瓷兒顫抖著嗓子,看向花襲憐的眼眸已然濕潤。
花襲憐沉默看她。
“我也並不是要怪你,若是他們真要殺你,你殺了他們也沒錯……因為他們不死,就是你死……”蘇瓷兒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她隻是覺得心口好疼,就像是有人在拿錐子撬她的心臟。
一下又一下,撬得鮮血淋漓。
她忽略的東西太多了,等到她想起來的時候,一切已經無法改變。
喉頭處的血腥味再次湧上來,花襲憐看出來蘇瓷兒不對勁,立時替她調整氣息。
蘇瓷兒靠在花襲憐懷裡,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我,想回小靈山看看……”她抓著花襲憐的衣袖,整個人都抖得厲害。
明明是夏日的天,她卻感覺自己像是正站在冰窖裡,鋪天蓋地的冷裹挾著她,那是一種,你無法拔除,從骨子裡透出來,又從骨子裡浸出來的冷。
愧疚感、無力感包裹著蘇瓷兒,她恍然發現,自己早已不再是旁觀者,她早已融入這世界中。
“沒有殺。”男人嘶啞著嗓子開口,“一個都沒有殺。”
蘇瓷兒動了動眼珠子,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極其疲憊,就連抬頭這個動作都做不到。
花襲憐知道蘇瓷兒不信,便單手抱起她,然後低低叫了一聲,“畜牲。”
不遠處飛來一頭巨型凶獸。
黑暗中,蘇瓷兒看不清它的形狀。
她被花襲憐輕柔地放到這凶獸的後背上,柔軟舒適的皮毛,就跟她家裡養的那隻貓兒一樣,還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麝香味。
凶獸飛了起來,夏日溫柔的風變得凜冽。
蘇瓷兒掙紮著動了動,然後在看到自己現在的位置後,原本就僵硬的身體更僵硬了。
萬丈高空,沒有降落傘,沒有安全帶,隻有一頭獸。
這感覺就跟她家貓突然變異,帶著她飛上了天空。你能相信你家貓嗎?不能。
蘇瓷兒顫抖著聲音問花襲憐,“安全嗎?”
花襲憐,“……安全。”
“我們去哪?”
“小靈山。”
.
花襲憐說去小靈山,真的是去小靈山。
小靈山上就算是夜晚也燈火通明,這跟十多年前她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樣。
十年前的小靈山,晚上是不怎麼點燈的,現在卻像一座永遠營業的聖誕樹。
凶獸從天空逼近之時,下麵已經拉響了警告,那聲音震得蘇瓷兒渾身發麻。
“花襲憐又來了!”
這怎麼聽著跟狼來了似得?
“大家快把東西藏好!”
凶獸雖然飛得不低,但蘇瓷兒憑借自己的眼力,能很清楚的看到下麵忙碌的場景。
她甚至看到還有個弟子把小靈山的茅廁守住了。
蘇瓷兒:……還有人要偷屎嗎?
蘇瓷兒下意識朝身側的花襲憐看去,隻見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小靈山看,目光一度從那個茅坑邊略過。
蘇瓷兒心中警鈴大作。
“那塊石頭,大師姐曾經站過。”
蘇瓷兒順著花襲憐的視線看到了茅廁旁邊的大石頭。
沒錯,她站過,就一回,因為想看看傳說中修真界的茅廁有什麼不一樣的。
蘇瓷兒突然開始覺得那守在茅廁旁邊的弟子真的挺明智的。
“大師姐看完了嗎?”
“什麼?”
“人。”
蘇瓷兒看到漫山遍野歡快奔跑的小靈山弟子,點頭道:“……看完了。”
“嗯。”花襲憐一拍身下的凶獸,“回去。”
凶獸調轉車頭,撤退。
小靈山弟子們仰頭看著來去匆匆的凶獸,神色迷惑。
“這次怎麼這麼乾脆就走了?”
“不知道呀?他是不是拿了什麼?”
“沒有吧……”
“那狗東西呢?”一道火紅色的身影提著一柄鑲滿了寶石的長劍奔出來,卻隻看到凶獸離開的背影。
男子一雙眸子冒火,恨得咬牙切齒,“老子遲早弄死這狗東西!”
小靈山弟子看著楊炎龍尚未養好的瘸腿,陷入了沉默。
上次這位楊師兄為了跟那花襲憐搶大師姐的帳子,被打斷了一條腿,現在還瘸著呢。
真是丟了帳子還瘸了腿。
.
小靈山一夜遊結束了。
蘇瓷兒趴在那凶獸背上,一動不敢動。
毛雖軟,但也滑,蘇瓷兒說話的時候能吃到從它身上掉下來的毛,很細,沒什麼感覺。
像她這種時常吃貓毛拌白飯的人早就習慣了。
看到了小靈山上如此生機勃勃的景象,蘇瓷兒那口抑鬱在胸腔之內的淤血終於被她消化了下去。
她曾看到過有人因為過於大喜大悲,所以一命嗚呼。
從前的蘇瓷兒不明白這種感覺,總以為是電視劇誇大了,可今日,她才明白,這竟是真的。
而且她居然……還吐血了。
這真的不是在寫,也不是在演電視劇吧?
蘇瓷兒努力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就算是吸了一鼻子毛進來也覺得暢快。
她剛才真以為自己要死了,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後怕。
“大師姐安心了。”
“嗯。”安心了安心了。
凶獸飛馳,蘇瓷兒趴在那裡兩手抓著毛,姿勢雖然不文雅,但勝在安全。
反觀花襲憐,他沉默著站在凶獸背上,全身接觸麵積隻有一雙腳。
雖然好看,但危險。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我……”蘇瓷兒張了張嘴,“其實……”她說了好幾個詞,卻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情況。
“我並不是故意要回來的。”
蘇瓷兒覺得兩人之間氣氛平和,是能談事情的樣子。
“不是故意要回來的?”男人咀嚼著蘇瓷兒的話,“那意思就是,不想回來。”
男人聲音很輕,被風吹散。他垂著眉眼,蘇瓷兒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過因為聽聲音很平靜,所以蘇瓷兒認為花襲憐現在的情緒應該很適合溝通。
“也可以這麼說。”蘇瓷兒點頭道:“我隻要找到小苗,就能立刻帶著她一起離開。”
蘇瓷兒認為,她該還給花襲憐的東西都還給他了,她不欠他什麼,隻希望他能放過她。
凶獸慢了下來,兩人說話的聲音也更加清晰了,不會被風吹得四散。
“離開。”
男人像是丟了半邊的魂,隻在慢吞吞的重複蘇瓷兒的話,而且重複的還不完全。
“對。”
蘇瓷兒頷首,臉上露出喜色,“馬上就能離開,隻要找到……唔……”
蘇瓷兒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自己身子一沉,她被花襲憐重重地壓進了凶獸的毛發裡。
“我……咳……”進毛了。
“噓。”男人阻止了蘇瓷兒接下來的話。
蘇瓷兒噤聲後努力往上看,她顫著眼睫,黑暗中,沉默寡言的男人壓在她身上,半張臉陷入陰霾。他半眯著眼,神色不是很好看,不過也不能說是很難看。
那是一種沒有辦法形容出來的湮滅。
就像是……無儘的荒涼感。
他身後是漫天黑幕,一顆心都沒有。
“我不會讓大師姐離開我的。”
男人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可蘇瓷兒卻聽到裡麵的堅定。
花襲憐微涼的手摸上她的耳垂,蘇瓷兒下意識瑟縮著往後躲了躲,可她忘記了,這凶獸就這麼大,她能躲到哪裡去?
花襲憐雖穿了青衣,但他給人感覺就像是一塊沒有光的暗板,一間沒有洞的小黑屋。
若說唯一的一點溫潤光色,大概就是他掛在耳上的那個珍珠耳墜子了。
此刻,這個耳墜子被他取了下來。
他白皙漂亮的指尖摩挲過耳墜子下麵的珍珠,另外那隻手輕輕捏住蘇瓷兒的後頸子,就跟拎著貓脖子,防止亂動一樣。
蘇瓷兒下意識一縮脖子想躲開,不防突然感覺自己耳垂一涼,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貼了上來。
珍珠耳鏈?
這具身體是有耳洞的,男人動作很利落,可在替她掛上珍珠耳鏈之後,花襲憐的手指卻並沒有立刻離開。
蘇瓷兒不明白花襲憐的意思,她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可又覺得不可思議。
“大師姐還不明白嗎?”
明白嗎?
她不明白。
蘇瓷兒不敢相信地搖頭,腦中卻回想起心魔說的那句話。
因為我所想,便是他所念
男人苦笑一聲,然後眸色陡然一變。
他一隻手按住蘇瓷兒的雙眸,遮住她的視線,然後俯身湊上來,將剛剛掛到蘇瓷兒左耳上的珍珠耳鏈一口咬住!
蘇瓷兒渾身一抖,直覺自己的神識被花襲憐強勢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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