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數過一回,就記下了。”
聽到她話中悲戚,宜巽收起散漫,認真翻看幾口箱子,最後拎起那根鬆枝:“用這根嗎?剛離樹的枝太濕,少說要陰乾兩年才能拿來用。”
“有沒有快點兒的法子?”
宜巽琢磨著回答:“倒有個辦法可以試試。”
東玄宮修有煉丹房,宜巽偶爾在屋裡起爐烹肉,作出煉丹的模樣,最後搓幾盒蜜丸糖丸大補丹丸出來,對外宣稱丹藥已成,隨之獻給聖上。奉行曾經錯把補丸當糖丸,吃了整盒,燥了半月有餘,隔三差五嘴裂鼻衄。
宜巽說的辦法,就是要用這口丹爐,因不確定是否能成,宜巽叫奉行先回去等消息。
奉行等了七日,東玄宮的消息才來。
三月二十二,亥時人定,她避開禁軍值夜侍衛,悄悄潛入東玄宮中。
煉丹房燈火通明,宜巽靜坐爐前,守著爐火。
她悄聲進屋,歪斜著身子對上宜巽那雙半睜半閉、似睡非睡的眼睛,左看右看、橫看豎看,最後猛喝一聲,駭得兩雙眼睛霎時渾圓,互相緊瞪。
轉瞬間,她笑彎了雙眼:“原來舅舅在偷懶。”
宜巽回了神:“我盯這爐火盯得眼睛都快瞎了,困得不得了。該你盯著了。”說完伸著懶腰打哈欠,站起身給奉行騰位置:“火勢不能減,更不能滅,盯仔細些,燒足七天七夜,就能成了。”
她不可思議道:“這是要我盯這爐火盯七天七夜不合眼嗎?”
“我跟你輪換。這裡火勢太旺,煙嗆得很,還需得黑家白日地熬,不舍得使喚我那些小徒弟。大徒弟們各懷心思,保不齊會往外說些什麼。”宜巽掩麵長長哈欠,“逃箏要是能來,咱們三個輪換,就能多睡些時候。”
“逃箏來不了。”她舒展完胳膊腿,將蒲團拉到身後倒栽落座,雙腿回曲交盤,手肘壓膝,掌根托腮,百無聊賴望著爐火:“我既然要待在這裡七天七夜,逃箏就得在外幫我打掩護。”
“成吧,那咱倆熬唄。”宜巽擺擺手進裡間休息。
她看著熊熊爐火,見到火勢有減弱的趨勢就往爐底添炭。初時全神貫注,添的次數多了,心裡估算出大概,便有了空閒分神。
她想起那株鬆樹。
被剝出的樹身刻字,即便不論內容,隻談字跡也絕非癔症少年的手筆。可憐風木含悲,幾致柴毀骨立,卻要忍得苦楚,棄生母作荒墳野塚。
趙結究竟是從未癔症,還是早早痊愈佯作癡愚,她不得而知,也不忍探尋。
樹下伶仃孤墳在腦中揮之不去,她歎了歎。
雞鳴與宜巽的抱怨同時傳進耳中:“天沒亮就叫個不停。今天給你燉雞湯吧。”
“不吃。”
拿著火鉗搗鬆爐炭,奉行無聲笑笑。
宜巽的手藝她嘗過,難吃,遠不如西梵宮的火夫。
不過上次她吃的素齋,應是新來的火夫,口味有些熟悉,像是挖的如月樓牆角。她心裡突然生出主意,悄聲喊說:“幫我傳信逃箏,讓她散出消息,就說我在香安寺為綾姐姐的事發了願,要吃素七七四十九日。”
“等我再睡醒就去。”
似句夢話,說完便沒了音兒。
連日窩在丹爐邊,奉行幾乎覺得自己要被烤乾,兩眼越發酸澀。到三月二十九,宜巽減了添炭的回數。爐火漸漸減弱,推開爐蓋,取把火鉗夾出預先鋸成數段的鬆木。
奉行困意全消,盯著木材精神抖擻地問:“成了?”
“約麼是成了。”等溫度降下,宜巽拎起段鬆木試了試,隨後拋進奉行懷中:“成了。磨珠子去吧,我也得去搓丹丸了。”東玄宮裡起了爐,自然是要成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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