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芙蓉暫住沈家,又不曾自帶丫鬟,沈老夫人便派了春燕照顧她。第二天正是上學的日子,春燕比正主兒還興奮,早早就喊了芙蓉起床,收拾停當後簡單用了些早食,便往靜思堂去了。
沈家幾位少爺小姐,芙蓉都見過了。沈家規矩,小輩隔日去老夫人處請安,當然,若有孝心又得老夫人喜愛,似沈獲那樣日日去也使得。
大房的沈蘊和沈芸都大了,一個在京郊的白鹿書院求學,一個已經訂親,正跟著大夫人學管家,明年開春就要出嫁了。二姑娘沈艾也十三了,相看人家就是這一兩年的功夫,平時也不怎麼上學堂了,一般都自個兒在院中接受高級淑女培訓。
所以如今偌大一個靜思堂,便隻剩二房的沈茂與沈芝,並三房的沈獲三個人跟著先生念書。
芙蓉初初上學,心中略有些忐忑,到了地方,卻發現沈三爺正與一留著羊角胡子的中年人說話。見她來了,沈應朝她招招手,芙蓉乖乖的過去,仰頭看向兩個大人。
沈應的神情柔和了許多,甚至微微露出個笑來,對她說:“這是今後給你上課的李先生。”
芙蓉眨了眨眼睛,乖乖問好。
李先生點點頭,溫和地問:“柳姑娘在家中可有讀書?讀的什麼書?”
芙蓉便又把昨日說過的話與他說了一遍,聽得李先生連連捋他的羊角胡子,很快便將小姑娘的今後課程安排好了,細細說了一番,聽得小芙蓉滿頭霧水。
本來他也不是說給學生聽的,主要對象還是麵前的“家長”,果然沈應聽得認真,還提出了自己的修改意見,一番商量過後,其他學生也陸續到了。沈應不便再待下去,又溫聲鼓勵了芙蓉一番,叮囑沈獲要照顧妹妹,這才離開。
人少了,事兒就少。
沈茂十二歲了,自覺跟他們這群小孩子不是一個階層的,一來便自行溫書去了,眼角餘光都沒留給兩個弟妹,倒是瞥了芙蓉好幾眼。沈芝八歲,是個安靜禮貌的姑娘,斯斯文文地與沈獲、芙蓉問好,坐上自己座位後便再也不說話了,仿佛一尊小小的雕像。
而沈獲雖活潑,在學堂也是不敢放肆的,隻偶爾對芙蓉擠眉弄眼,趁李先生指導沈茂功課時和她說幾句悄悄話。
芙蓉的小學生涯就這麼平淡無奇地開始了。
沈家氣氛太好,老夫人和藹可親,三舅舅關心有加,哥哥姐姐們也都斯文有禮,芙蓉覺得親人也不過如此了。她家的親爹親娘親姐姐還比不上人家待她好呢。
這麼想著,小芙蓉也不是很想回家了,有時候想到周氏,心中認定她必是早就將自己忘到腦後了。想到這裡,當先撇撇嘴,把這樁心事放下,不再多想。
好在周氏雖然記不起小女兒,卻還記得要來沈府給老夫人請安。年關將近時,次女的嫁妝已經理得差不多了,隻待開年出嫁,周氏騰出手來備了禮登門,先與老夫人敘了些家常,才提出接芙蓉回家的話。
小孩子長得快,月餘未見,周氏一時竟有些不敢認女兒了。芙蓉個子竄了不少,穿了一身大紅百蝶穿花的裙裳,脖子上是鑲金嵌寶的瓔珞項圈,頭上用金環束發,襯得一張小臉雪也似的白。從頭到腳,滿身富貴,哪裡還是一個七品小官家的女兒?宗室貴女也不過如此了罷!
驚訝過後,周氏心中自有一番思量,隻不好在麵上表露出來。到底是親生的,高興之情倒不用裝,母女二人同老夫人道彆,沈老夫人笑道:“本該留你用飯,可獲哥兒那孩子與芙蓉親密得很,相處這麼些時候,倒好似親兄妹一般了。他前些日子便嚷著不許妹妹走的,這會兒好容易才叫哄去了他娘院子裡……”
周氏連忙笑道:“要吃飯什麼時候不能吃呢?家中也還有家務等我處理,便不叨擾您了,過些日子再領著孩子們來給您拜年。”便領著芙蓉走了。
春燕跟了芙蓉一陣子,隻當她年後便不再來了,格外舍不得,將她的衣物玩器等收拾了一大箱子,依依不舍地送了她們母女出門,回到老夫人院中時還有些提不起勁來。
大丫鬟珍珠路過回廊,瞧見她坐在邊上丟了魂似的,將手在她麵上揮了揮,笑道:“回神了回神了!這是怎麼啦?”
春燕喊了聲“珍珠姐姐”,卻不說為什麼。
珍珠在她身邊坐下,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必是柳姑娘回家了,你舍不得了是不是?”
春燕歎了口氣,把珍珠給逗笑了,點點她的額頭說:“小小年紀,還會歎氣了。你不用愁,柳姑娘過完年還會回來的。”
“真的?”
“我還騙你不成?我聽見三爺與老夫人說,要把柳大人提一提——就是柳姑娘的爹,不過京中不好安排,怕是要外放了。老太太舍不得柳姑娘,應該會把她留下來。”
珍珠是她們院中得臉的大丫鬟,很得老太太倚重,春燕自然不會去質疑她說的話真假。吃了一顆定心丸,春燕立刻喜笑顏開起來,姐姐長姐姐短地繞著珍珠轉,很快又唧唧喳喳地說起了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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