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天色已晚,隨意走動顯然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方裡琢磨著明天起早去看看戲台,今天就先好好休息一晚。
朱易乘給他胳膊上的傷口換藥,衣服脫了看到他脖子上的項鏈後順口問了一?句:“你跟沅哥戴的情侶項鏈麼?”
方裡摸著那條救了他一?命的項鏈,想到了遠在列車另一頭的謝柏沅,說道:“算是吧。”
他提到謝柏沅時臉上忍不住浮現出的笑意,看得?朱易乘一?陣牙酸。
朱易乘心裡嘀咕著沅哥可真幸福,人不在,光是留條項鏈就能把方裡的心套得?死死的。
看方裡幸福的表情,他把原本想說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那條項鏈他曾經看到過兩次。
一?次是剛遇到謝柏沅的時候,那是在方裡出現之前。
那時候謝柏沅不愛說話,朱易乘撞見過他獨自站在陽台上,摩挲著那條項鏈,表情像是在懷念什麼人。
感覺到有人靠近,謝柏沅就把項鏈收起來了。他一?直貼身佩戴著,一?般人也沒機會看見那項鏈長什麼樣。
還有一?次就更離奇了。第二次見到這條項鏈,居然是他在為方裡占卜的時候看見的。
他的占卜並不一?定是看一?個人的過去,有時候幸運的話,可以大致看到這個人一?生?的經曆。
他看到的應該是未來的方裡,因為畫麵裡的人個頭挺高,並且看不清五官。
唯一看得?清的,就是他脖子上那條令朱易乘印象深刻的項鏈。
朱易乘之後又為謝柏沅占卜了一?次,結果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樣,什麼也看不到。
他看不到謝柏沅和他相遇之前的人生,同?樣也看不到方裡十歲以前的人生。
這兩人的人生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一?部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那部分。
他想得入神,手上沒個輕重,不小心按在了方裡的傷口上,方裡嘶了一?聲,看著原本已經快要結痂的傷口又滲出了血。
朱易乘“哎呦”一?聲,一?邊道著歉一?邊在包裡翻起了新的棉花和紗布。
方裡盯著傷口,在朱易乘找到紗布前,拳頭大小的傷口已經凝起了血珠,血順著胳膊滴落下來,留下一?
條蜿蜒的血痕。
他突然想起了一?些被他忽略的信息,比如說宅子裡的鬼,追求的似乎都是完整無損的人/皮。
就連一?開始剝下人麵皮的鬼手,動手的時候也會刻意避開人脖子以上的部位,似乎是要確保那張皮的完整性。
至於原因,沒人留意過。
完整的皮代表著什麼呢......完美的偽裝?
方裡吐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可能猜到了什麼。
晚飯大家都沒什麼食欲,一?來是因為戲台子一?搭,他們的時間越來越緊迫;二來是因為桂先生?又?出現在了餐桌旁,屋內燈光無比昏暗,仆人跟為了省錢似的摳摳嗖嗖地隻點一根蠟燭。
那白蠟燭放在桌上,燭火晃啊晃,晃得?大家情緒都有些低迷。
好不容易捱過一?頓晚飯,眾人回到院子,簡單洗漱了一?番,各自上床睡覺。
方裡前一?夜夢到了謝柏沅,雖然夢的內容不那麼讓人愉悅,但能變相地在這裡見到他日思夜想的人,也不算虧。
甚至還有點想再見一?次。
但這坑爹的副本總是不能讓人如願。
這一?晚方裡睡得很淺,差不多淩晨兩點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慘叫。
這叫聲淒厲無比,夾雜著驚恐和絕望。
方裡從夢中驚醒,屋子裡另外三人卻還在熟睡,就連平時他翻身都有感覺的朱易乘,也睡得跟頭豬一樣。
他沒急著爬起來,而是靠聽聲辨位,猜出出事的應該是光頭那間屋子。
難道是那些畫?
外麵的慘叫聲越來越微弱,卻聽不到有人推開門的聲音,不知道那些人是跟朱易乘他們一樣沉睡著,還是醒著卻不敢出來。
方裡也不敢輕易出去查看情況,上回是項鏈救了他一?次,但救一?次不能保證能救第二次。
慘叫聲消失後,院子裡響起了某種重?物在地上摩擦的窸窣聲。
並且那聲音久久都沒能消失,而是忽遠忽近,從沒離開過院子。
聽上去,就像是一個人被拖著在地上繞圈子。
他閉著眼睛聽了足足有半小時,聲音終於消失了。
方裡毫無睡意,一?種未知的恐懼感像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臟。
呼吸都冒白氣的寒夜,他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又?
過了十來分鐘,估摸著外麵的東西已經走了,他從被窩裡爬起來,想要起身看看情況。
他沒有選擇推開門,而是走到了窗邊。
紙糊的窗戶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硬幣大小的洞。
方裡把臉貼上去,透過那個洞,打量庭院。
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亮,照得整個院子亮堂堂。
冰涼的月色給大地鋪下一?層冷光,院子裡一?起都挺正常,沒有死人,沒有被掛在樹上的人/皮,除了......除了井口邊多了一?個人。
從背影來看那應該是個女人,身形纖瘦,穿著一?身水青色的戲服。
頭發披散著,像是一段黑色的綢布。
她就這麼靜靜地坐在井邊,背對著方裡他們睡覺的屋子。
方裡看不清她的臉,卻莫名感覺她很悲傷,甚至從內心生?出了一?股憐惜之情。
然後這份憐惜在對方轉過頭來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
井邊的女人猝不及防地轉過身來,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睛緊閉著。
那張倆不像桂先生?,也不像其他什麼人。
那他媽是方裡自己!
他瞳孔緊縮,身體卻像被定住了似的站在窗邊動彈不得?。
井邊那東西,頂著他的臉,場麵看上去十分怪誕。
下一?秒,那邊的“方裡”嘴角忽地一勾,那東西抬起了自己的手,鮮紅又尖銳的指甲在自己的脖子上劃過,留下了一?道口子,黑色的血從裡麵流了出來。
方裡表情不太好看,尤其是緊接著,他感覺到自己脖子上有什麼濕滑黏膩的東西順著脖頸往下淌。
操。
井邊那東西還好意思頂著他的臉衝他笑。
他強行壓下心底的恐慌,用手摸了摸脖子。
黑色的血染得?他滿手都是,這還不夠,外麵那東西手伸進傷口處,似乎準備撕下自己的麵皮......方裡心裡想著乾脆豁出去算了,和這東西拚個你死我活。
他正要履行這個想法,卻被人從後麵用被子蒙住了頭。
方裡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伸手扯開了被子,並且準備給偷襲他的東西來一拳。
朱易乘的聲音及時響起:“咦?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