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裡問得很直接:“你寫的?”
謝柏沅思索了大概半秒,放棄了抵抗,老實交代道:“是我。”
頓了頓,他又補了句:“我的日記。”
方裡嘴巴張了張,對謝柏沅寫日記這件事情有?些意外。
......大概是因?為謝柏沅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會寫日記的人。
謝柏沅拿了椅子在旁邊坐下,將水杯遞給方裡。
他斟酌了一下,有?選擇性地問道:“你想起來了什麼??”
如果方裡沒?想起來,是不會這麼?問他的。
方裡如實說道:“沒?有?,隻是看到了一些畫麵。”
他沒?有?說的是,那些畫麵令他不怎麼?愉快。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離彆、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在那些畫麵裡,八苦仿佛占了一半。
耳邊是不同?人的哭嚎,隨處可見的血肉,每一處地方都透著壓抑的絕望。
畫麵最終定格在謝柏沅的臉上。
他穿著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襯衣,鮮血從胸腔的位置往下滴。
方裡好像看見他在衝自己笑,雖然臉上都是血汙,但那雙眼睛卻?很亮。
但也隻是一瞬間。謝柏沅嘴唇翕動,似乎說了句什麼?。
他沒?聽清,耳畔太吵了,他努力擠到謝柏沅麵前,摟著他的脖子,但還是沒?能聽到最後那句話。
日記本從他手中滑落,正好攤開在某一頁。
方裡撿起本子,這是謝柏沅一直隨身帶著的東西,他木然又珍重地將本子放進了胸前的口袋裡。
......
“這是我撕下來的?”那張紙片到了謝柏沅的手裡。方裡看著他不確定地問道。
如果說那條項鏈是他的,那項鏈裡的東西應該也是他放進去的。
“應該是,就連我也不知道項鏈裡麵有?東西。”謝柏沅捏著那張紙片,方裡剛把紙片展示給他看的時候,他心頭一跳。
日記帶給他的回憶熟悉又陌生。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件事情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你隻能大致記住曾經?發?生過?這麼?一件事,卻?不記得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是記得自己曾經?突然寫日記這件事,卻?不記得自己是受了什麼?啟
發?才做出寫日記的決定。
當然,那本日記現在在哪,也成了謎。
於是場麵變成了兩人麵對麵坐著,看對方的眼神像極了看一位同?病相憐的失憶患者。
不過?這事肯定還不算完,確認方裡的身體隻是在副本裡肩膀受了些傷後,謝柏沅帶著人下樓,在樓下見到了朱家姐弟。
朱易乘的大姐名叫朱啟鳳,長?發?禦姐型,三十?歲不到,氣質卻?已經?十?分沉穩。
都說長?姐如母,朱易乘從小最怕他大姐,但實際上他大姐也是最疼他的。
兩人下樓的時候,朱易乘正跟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似的,低著頭挨訓。
朱啟鳳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穿著合身的絳紅色旗袍。
她的麵龐年輕漂亮,但是一點也沒?有?影響她周身那股神秘又沉穩的強大氣場。
在見到朱啟鳳的一瞬間,方裡才有?了一些朱家是風水大家的實感。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朱易乘,心想:都是吃同?樣的糧食長?大的,怎麼?朱易乘性格就這麼?......跳脫。
沒?過?多久他就發?現看事不能隻看表麵。
這樣一位氣場強大的佳人,在教育起弟弟的時候,似乎已經?將身上的包袱丟掉了九霄雲外。
“朱易乘,你上次是怎麼?跟我說的?”朱啟鳳生起來,美?目圓瞪,食指在朱易乘腦門?上戳了幾?下,“好一個陪朋友去玩鬼屋,你長?能耐了,還學會說謊不眨眼了?”
朱易乘大氣不敢喘,但還是小聲嘀咕了一句:“說謊不眨眼還用學嗎?不閉眼睛不就行了。”
朱啟鳳冷眼一瞥:“你嘀咕什麼?呢?”
朱易乘立刻抱頭蹲下:“我什麼?也沒?說啊,姐姐姐,你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騙你了。”
他誰都不怕,就怕大姐發?火。
偏偏平時大姐最討厭彆人騙她,而他上回回去求助大姐的時候,沒?說自己要進副本的事,而是扯了個慌說陪朋友出去玩,要借大姐的徒弟一用。
朱啟鳳冷哼一聲,顯然對朱易乘這種萬年不變的道歉模板並不滿意。
她說:“如果不是我有?所察覺,這些事你就準備一直瞞著大家?”
她說的是朱易乘被拉上列車的事。
這種
事情雖然是超自然事件,說出去尋常人難以相信,但他們畢竟是研究風水術法的,平常接觸到的事物本身就不能夠用科學來解釋。
所以她氣的是朱易乘一直以來把這麼?嚴重危險的事情瞞著所有?人,如果不是這次朱易乘生命受到威脅而她恰好感應到了這一點,她都不知道,她差點就失去了這個弟弟。
朱易乘哪裡敢反駁,最多隻敢委屈巴巴地為自己小聲申辯:“我這不是......怕你們擔心嗎。”
朱啟鳳看了他一眼。
朱易乘立刻就抿住唇,不敢再說話了。
這時候謝柏沅領著方裡走了下去。
朱啟鳳在外人麵前,又恢複了那種端莊優雅。
她先是對謝柏沅微微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放到了方裡身上。
明明是打量的眼神,卻?不會讓人覺得無禮。
朱啟鳳向方裡伸出手,微微笑道:“你好,我叫朱啟鳳。”
方裡跟她握了握手,還未開口,就聽謝柏沅在邊上說了句:“怎麼?樣?”
方裡:“?”什麼?怎麼?樣?
他正一頭霧水,就聽朱啟鳳說道:“你們之間的緣分......命中注定。”
這話說得,方裡臉上有?了股熱意。
但他還是有?些不解,謝柏沅和朱啟鳳就聊了他們倆之間的緣分?
他的表情略有?疑惑,朱啟鳳卻?隻是笑笑,沒?有?解釋下去。
她的本事比朱易乘高上一大截,眼力自然也要強上許多。
朱易乘曾經?在方裡和謝柏沅身上看到了連接兩人的一條若有?若無的“線”,但是他看得並不清楚,後來也就沒?放在心上,隻當兩人之間有?什麼?羈絆。
可在朱啟鳳眼裡,這兩人之間的線幾?乎已經?成為了實質。
有?羈絆的人她見得多了,但正常人隻會被一條線纏著,線的數量如此之多,羈絆如此之深的還是第一次見。
白色、紅色的線緊緊纏在兩人身上,無論他們分隔多遠,都被這些線牽掛著。
所以她才會說兩人是命中注定。這四個字,不是輕易就能用上的。
謝柏沅明顯對這個描述很是滿意。
他笑了笑,示意坐下說話。
朱易乘鬆了口氣,正準備溜之大吉,朱啟鳳看了他一眼,他頓時訕笑著不敢動。
“是該好好鍛煉鍛煉本事了。”朱啟鳳說,“今天?你跟我回去一趟。”
這下朱易乘徹底焉了。
解決完一個朱易乘,朱啟鳳才坐下來,對著對麵兩人笑道:“讓你們見笑了。”
她原本還有?些好奇,該說的,她差不多都跟謝柏沅說了,謝柏沅留她是還有?什麼?事?
結果謝柏沅開門?見山地說道:“我聽朱易乘說,朱家有?一絕活——尋物。”
朱啟鳳一張俏臉頓時抽了抽。
感情這是要拿他們朱家當物品尋回犬呢?
謝柏沅的意思是,既然朱啟鳳人都來了,不如再順手幫他一個忙。
朱啟鳳早就練成了一副沉靜處事的外殼,內心活動再豐富,麵上也是和和氣氣地問:“你想尋何物?”
謝柏沅道:“一本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