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裡把人帶進宿舍樓梯口為學生設立的公共洗衣房,人一進去就乾脆利落地關門反鎖。
滿房間的人,男人女人還有小孩......被圍住的鄧以蕊臉上終於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彆害怕,”方裡放輕了聲音,“我們隻是想問問,你知道杭夢是為什麼而死的嗎?”
鄧以蕊看著他,回?複得很果斷:“我不知道。”
方裡衝旁人搖了搖頭。
謝柏沅卻是從褲兜裡掏出來一樣東西,努了努嘴:“你看這?是什麼?”
那是一疊花花綠綠的便利貼,是他們從書桌下麵撕下來的,謝柏沅收好了裝在口袋裡,想的是後麵興許能用得上。
作用還是有的,具體表現為鄧以蕊看到這些便利貼後,眼眶紅了一圈。
謝柏沅不跟她廢話,開?門見山地說道:“據你的同班同學所說,杭夢喜歡程力,你知
道之?後,為了不讓自己的朋友被奪走,便答應了和程力交往。所以杭夢才會覺得自己走投無路,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自然不是那兩人的原話,但謝柏沅說的和他們想表達的意思也已經相差不離,隻是更加直接了一些。
“他們睜著眼睛說瞎話,”這?句話似乎觸到了哪塊逆鱗,愣了幾秒後,鄧以蕊大聲反駁道:“杭夢根本就不喜歡他。”
方裡給謝柏沅使了個眼色,緊跟著說道:“真相如何我們也不清楚,目前隻是聽了他們單方麵的說辭,為了不造成誤會,才會來向你求證。你如果願意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們,那就是幫了大忙了。”
鄧以蕊張了張嘴,看樣子是準備說:我為什麼要幫你們?
謝柏沅沒給她機會,搶先說道:“就算不幫我們,你也應該幫幫杭夢。根據我的了解,你們班上的同學對杭夢都有點偏見。”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我想杭夢的死應該不隻是上吊自殺這?麼簡單。”
上午吊扇墜落後,他們通知了宿管,一直到修理工人過來安了個新吊扇上去才離開。
他們問過修理工,對方說,這?吊扇墜落隻是因為電線老化。還說整棟學生宿舍都存在這個安全隱患,如果再不及時修理,接下來就不一定隻是電線老化了,甚至有可能引發火災。
這?麼脆弱的電線,吊扇都能自動墜落,更何況說有學生在上麵上吊自儘。
隻怕繩子剛掛上去,吊扇就該落下來了。
所以謝柏沅並不是很相信npc政教主任告訴他們的杭夢的死因。
他倆一唱一和,看得朱易乘等人在一旁默默叫好的同時又深刻懷疑自我。
太秀了,他們其他人還有在場的必要嗎?
鄧以蕊的嘴巴張了又張,最?後在方裡和謝柏沅你一句我一句的勸說下,緩緩開?口道:“事實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他們為了維護學校的聲譽,才說杭夢她是上吊自儘的。”
事實上,鄧以蕊不愛說話並不是為了特立獨行,而是她小時候聲帶受損,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發出像同齡人那樣悅耳清脆的聲音。
她不喜歡自己的聲音,像是老鼠被踩住了喉嚨,又像是砂紙磨上了水泥做的牆麵。於
是她開?始減少說話的次數,漸漸地,獨來獨往成為了她的一種習慣。
然而人類往往對異己的容忍度較小,他們當中正常人會毫無負擔地歧視身體殘缺的殘疾人,在某個領域有天賦的則會歧視在這方麵不如自己的。
而跟在歧視與被歧視後麵的,往往是孤立與被孤立。
少年人的情感表達很純粹,喜不喜歡都會直接表現出來,所以杭夢跟鄧以蕊平時沒少被班上的同學針對。
一開?始僅僅是扯個小辮子什麼的,那些同學會繞在鄧以蕊的課桌旁,嘻嘻哈哈地模仿班主任刻板的語氣和腔調:“鄧以蕊,你這?次考了多少分?你看看你的成績,是要向你的好朋友看齊嗎?”
結果當?天回去,鄧以蕊就剪掉了自己的馬尾辮,頂著和杭夢相似的發型走進教室。
這?引起了那部分人的不滿,於是她們開始加大對這?兩人捉弄的力度,方式已經不局限於扯辮子,他們會用紙團包著橡皮擦丟到兩人的背上,會將擦下來的橡皮屑倒在兩人頭上。
嚴重一點的惡作劇,就是趁杭夢上廁所的時候,將她反鎖在廁所隔間裡,直到午休結束才把人放出來。
他們不覺得這?是“惡”,而是將這?所有的行為都歸納為同學之間的“戲弄”、“小把戲”。
程力是喜歡鄧以蕊的,但是這不影響他是班裡的孩子王,每個學生都怵他,而且每次玩起這些“小把戲”來,都是他帶的頭。
鄧以蕊對他煩不勝煩,卻又因為程力威脅她說,如果鄧以蕊不接受他的好意,他那些精心準備的“小禮物”,每天都會準時送到杭夢手上。
一個周五,他約了鄧以蕊放學後去“約會”,其實也隻是一起看場電影,七點電影看完後兩人就各回?各家。
然而,他們前腳剛離開,後腳杭夢便被人用鄧以蕊的手機發了短信約到教學樓頂樓。
她剛走上去,就知道自己被騙了,那群人動作迅速地鎖了通往天台的鐵門,在門後嘻嘻哈哈。
“杭夢的頭,像皮球,一腳踢到百貨大樓。”
“哇,說起來鄧以蕊是不是跟老大去百貨大樓約會了?”
“厲害哦~怪不得把手機都丟給我了,還說杭夢太黏人,一步都離
不開?她,讓我幫忙應付一下,騙騙杭夢。”
那夥人完全忽視了杭夢的哀求,不一會兒就嘻嘻哈哈著走遠了。
傍晚,下起了雨。
杭夢又餓又冷,手機也被那些人拿走了,於是隻有不停在心中祈求鄧以蕊早些回?來,卻又想起那些人說的話。
——“杭夢太黏人,一步都離不開?她,所以鄧以蕊把手機給了我,讓我幫忙應付一下,騙騙杭夢。”
她不停向天台一角挪去,那裡堆放著一些紙箱,雖然被雨淋濕了大半,但勉強可以擋雨。
天台是高年級經常跑上來偷懶作樂的地方,半大的孩子往往把自己想象成大人,聚在這裡抽煙喝酒,哪怕總是被政教主任殺到天台上來抓個現行,吃了處分寫了檢討也依舊樂此不疲。
然而現在學校裡的學生都回去了,下雨天政教主任也不會出現。
杭夢心裡想:鄧以蕊應該也不會來了,我不能總麻煩她,不能變成她甩不開?的包袱。
她腳步沉重,隻差幾步就能夠到那些紙箱。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地上傾倒著幾個沒有及時清理掉的玻璃酒瓶,這?些圓滾滾的玻璃瓶隱在大雨裡,隻等著她一腳踩上去,便化作送她前往地獄的滾滾車輪。
一聲短促的呼救後,女孩的身體像是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地從六樓墜落。
作者有話要說:我困得有點神智不清了orz但是今天的我終於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