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光裡,秦秋雅就這麼緩緩地走著,窈窕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她沒有睡意,不知道在院子裡走了多久。
走到一處柴房的位置,一個小丫環正蹲在地上哭泣。
秦秋雅自幼養尊處優,從來不會和下人打成一片。她竟然破天荒的走了過去,並蹲在她的身旁,道,“為什麼哭泣?”
那個丫環怯生生的抬頭,她有一張略顯幼稚的麵孔,顯得有些緊張,秋雅從來沒有在山莊裡見過她,大概是新來的。
她抬頭看到秋雅的時候,並沒有驚奇,顯然也不認識秋雅。
“姐姐,長得可真美。”她凝視著秋雅很久,便又來了一句道,“姐姐來這裡很久了嗎?”
秋雅點點頭,她早已經沒有了和她計較的心思,便也和她並排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並小聲地道,“你是新來的嗎?”
“前天剛剛來。”她說到這裡的時候,便又哽咽著道,“非常想家,白天不好意思哭,晚上蹲在這裡哭一會。”
“想家為什麼還來這裡呢?在家裡陪著自己的父母多好?”秋雅很不解地看著她問著。
那個小丫環不停地搖頭道,“在家裡哪有銀兩?哥哥要娶媳婦,娘親要養病,下麵還有弟弟妹妹都要養活。再說了,也不是誰都能來山莊伺候人的。”
她說完,抹了一把眼淚又破涕為笑了。
秋雅不解地看著她道,“哥哥娶親,還需要你賺錢嗎?”
那個小丫環也似是不解地看著她道,“府上這些做丫環的,多數是因為家裡窮才被送出來的。即使不送出來的,早早的就嫁個漢子,生兒育女,若是窮,再讓自己的女兒出來,其實不是一樣的嗎?”
秦秋雅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她指定不是侯府的真千金,若是冷月心是府上真千金。她的家就是清酒村的冷家。據說爹爹是一個乞丐,母親常年臥病在床,家裡還有一個老姑娘沒有嫁出去。
如此落魄不堪的家庭,生活的重擔豈不是需要落到她的身上?
若是生活在冷家,恐怕她連來這裡做下人的資格都沒有。來侯府裡做下人,也不是誰想來就來的,需要熟人的引薦。
冷家哪裡有這樣闊綽的親戚?
想到這裡,她竟然渾身發寒。
“你家是哪裡的?”小丫環忽而問了一句道,“我家便是山腳下的清泉村的。”
秦秋雅聽到‘清泉村’三個字,猛然間愣了一下,轉頭看著她道,“離得清酒村遠嗎?”
小丫環使勁地搖搖頭道,“緊挨著。”
“清酒村的冷家,冷月心家熟悉嗎?”秦秋雅試探性的問著。
小丫環聽到這裡,轉頭凝視著她良久,便長長地歎氣一口道,“冷家在清酒村很特殊,幾乎附近村子裡的人都知道他們家。起初的時候,冷家窮得叮當響,常年吃不起一塊肉,逢年過節都要關門的那種,後來那個月心姑娘一下子就變了,現在整個清酒村就冷家的日子過得好,十裡八村都羨慕的那種。”
秦秋雅使勁地咽了一口唾沫,上次她曾經帶著眾人去砸過一次院子,去過一次冷家。所謂的好,也隻是相對於山村的狹窄的茅草屋好了一些,哪裡能和侯府裡的雕梁畫棟的殿宇相比較?
她有些無力的癱坐在那裡。
“不過也沒有什麼羨慕的。大概是那個月心姑娘太能乾的緣故,她的相公就是個瘸子,什麼也乾不了,以後很多的苦日子也在等著她呢。”小丫環說到這裡的時候,微微的笑了一下。
這樣也安慰不了秦秋雅,她的心中依然難受。
山莊裡很多人都知道,最起碼薑海是知道的,他曾經那句‘就是乞討也不去秋雅小姐的門上’,她當時以為他隻是逞一時之能,沒想到他是話裡有話。
若是薑海知道,侯爺肯定知道,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
她自幼生活在皇宮,生活在錦衣玉食的侯府,山村的日子她是斷斷過不了的。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回去。
侯爺自幼疼愛她,是不會把她送走的。
隻有那個侯夫人,她曾經狠狠地把她踩在腳下,故意疏遠過,現在想來有些懊惱。
她算是和她沒有什麼情感,一直有血緣關係維係著,她也不會對她怎麼樣。當這層血緣關係也不存在的時候,很多的事情便透明化了,做事情也就沒有了其他的顧及。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拍了拍那位小丫環的肩膀,微笑了一下道,“好好乾,先回去休息了。”
她第一次知道,她竟然可以這樣對人好。竟然可以坐下來平心靜氣的和下人聊天。
那晚回去的時候,秦秋雅隻是在榻上和衣躺了一會,第二天早早的就去了如煙齋,給侯夫人請安去了。
那天不僅僅是請安,還特意在如煙齋裡用了飯。
隻是在用餐的時候,問的問題也很奇怪,道,“娘親,您有可能當時生的是三胞胎嗎?”
侯夫人滿臉含笑,以為她在開玩笑。
倒是一邊坐著的周嬤嬤趕緊接了話茬道,“懷孕初期,宮裡的太醫就摸過脈搏,是雙生子,生的時候也是龍鳳胎,哪裡有三個?”
侯夫人此時才緩緩地道,“倒是希望生三個呢,孩子越多越好。”說完,她長長地歎息一聲道,“比如有一個像冷姑娘那樣的,娘親瞧著她,越看越舒服,像是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