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傳言(2 / 2)

“今日是大婚後的頭一日,論禮你我二人應當一早去汗阿瑪和老祖宗跟前磕頭,寧壽宮那邊應當會留我們用午膳,”胤礽抿了一口涼茶,慢斯條理道,“在乾清宮有禮部尚書沙穆哈領著,這人無趣得很,但辦事還算板正,你跟著他就行了,我也在你身旁,汗阿瑪和其他阿哥們應當不會察覺,至於寧壽宮老祖宗更不會為難我們,大可以鬆快些。”

石小詩擔憂地說:“我怕露餡,畢竟皇太子可是一國之儲君,萬一我哪句話說錯了,豈不是白白毀了您的英名。”

胤礽臉上浮現出一個笑意,“我素來驕縱慣了,在這宮裡的名聲恐怕沒你想象的那麼好聽。”

石小詩一時無語,看來這位太子殿下對自己的定位還算心裡有數,隻是哪有人自己說自己驕縱的,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胤礽將另一隻茶盞朝石小詩方向推了推,“打起精神來,想想還有什麼要問我的?等出了門,你我可沒機會這麼說話了。”

石小詩接過來,一口灌下茶水,冰涼微苦的液體流入胃底,瞬間頭腦一片清明,她垂眸略思忖了片刻,才問道:“太子爺平日都和什麼人來往?這毓慶宮中是否有我應當注意的人,比如昨夜的德住公公?又有哪些人我是可以信任的呢?”

胤礽點點頭,彎唇說:“我就怕你不問,既然能設身處地地想到這些,可見你比好些後宮妃子都強。”

石小詩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做戲就要做全套嘛,她也是經受過梅蘭芳斯坦尼布萊希特三大表演體係洗禮的,體驗派與表現派融會貫通是作為演員的自我修養。

胤礽繼續講解:“我素來不喜用宮女,這毓慶宮裡的女子都是給你……給太子妃預備的,太監裡頭,總管德住是索額圖塞在毓慶宮的眼線,而伺候茶水的雅頭、膳房的花喇和額楚大概是延禧宮惠妃麾下,這四個人你要留意。我最信任的人是執守侍兼筆貼式張三,很好認,十七八歲年紀,鼻尖上有顆小痣的那個,他伴過我習武,也識文斷字,待會大概會跟著灑掃的雜役太監一起進來。”

石小詩一樂,張三這個名字也太隨意了,既然識字又會武,她心裡忍不住勾畫出一張文質彬彬但法外狂徒模樣的臉。

看著對麵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咧嘴傻笑的人,胤礽皺了皺眉,“此外,今日你還有可能見到湯斌、高士奇和張英,這三人如今正任著我的老師,此外詹事府少詹事張廷玉和周起渭或許會到毓慶宮送折子。”

張英和張廷玉這對清史上赫赫有名的父子檔石小詩是知道的,沒想到此時一個是胤礽之師,另一個正在他的詹事府內,至於湯斌、高士奇和周起渭,光聽名字也知道是漢人,她很好奇:“您怎麼反倒和漢臣走得更近些?”

胤礽一臉淡漠地看著她,“不要多問,還有,若是乾清宮總管梁九功遣人送信,你隻管原封不動地遞交給我。”

“哦。”石小詩答應下來,看來太子爺還真在背地裡偷偷搞奪嫡權謀大戲啊,她謹慎地思考片刻,決定暫時不給夫君任何提醒。

“對了,太子爺您的側室呢?”她伸出又長又白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敲擊著茶盞的杯口,狡黠地笑了笑,“聽說您有好幾位側福晉、庶福晉和格格?”

胤礽眉頭一挑,目光銳利地從石小詩臉頰上掃過。

“側福晉李佳氏、庶福晉林氏、程格格和王格格都住在阿哥所,今日你我並不會遇見,”他語氣淡的仿佛在說一群不相乾的人,“倘若明日仍換不回來,我再和你詳說吧。”

石小詩啊了一聲,遠遠聽見窗外傳來清晰而整齊的腳步聲,她連忙扔下茶杯,一骨碌爬回喜床上。等春煙和張三領著眾奴才悄聲進屋的時候,兩人已經端端正正閉眼躺好,擺出了仍在夢中的模樣。

春煙大氣也不敢出,隻朝石小詩望了一眼,然後輕輕拍了拍胤礽的手臂,低聲說:“太子妃,該起了。”

石小詩裝睡,拿眼角餘光瞅著胤礽。

在刹那間,她看見太子的眼皮很明顯跳了一下,顯然是不太樂意被一個陌生宮女觸碰,好在有一層紗衣阻隔,也不算叫他過於彆扭。

胤礽慢慢睜開眼,神色漠然地對春煙點頭道:“我這就起來,不用伺候洗漱,去把我今日要穿的吉服備好。”

石小詩絕望地閉了閉眼:卡!太子爺您這演技不太行啊!

春煙打出生就在石家伺候二姑娘,哪見過自家主子拿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呢!當下手一縮,愣住了,旋即又回過神來:太子妃約莫昨夜與太子爺不對付,未能承寵,這心裡頭得多難受啊,難為她孤零零一個人嫁入皇家,受了這樣的委屈,還要在表麵上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真是太叫人心疼了!

“好,好,熱水盆在暖閣的盆架子上,主子您彆慢慢來,奴才現在去備吉服。”春煙轉過身,揉了揉發紅的眼圈。

胤礽去暖閣洗漱後,張三也過來喚石小詩起床。

石小詩將胤礽那套疏離淡漠的神氣倒是學了八成,她眼皮也不抬,隻由張三循著太子慣例伺候。

這張三是個有眼力見兒的,輕快利落地為她更衣梳發。站在鏡前穿吉服的時候,她偷偷從鏡中觀察太子最信賴的貼身侍衛,很顯然,他身上沒半點法外狂徒的草莽,生著很白淨的臉頰,卻絲毫沒有自小為宦的女相,鼻尖一點小痣,讓那張普通的五官變得生動起來。

“張三,”石小詩望向隔著屏風那道纖細玲瓏的身影,心念一動,忽然問,“你到毓慶宮來,有多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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