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低沉,是千軍萬馬自遠處奔騰而來,踏在飛揚的黃土上,有如山崩之勢。
奚恒看著眼前的女子,旋轉騰挪,衣袂翻飛,竟將他又帶回到那殺聲震天的戰場。
她俯身蹬腿,似他跨上戰馬時的乾脆利落;騰空而起,似他縱馬揮刀砍向敵人的脖頸;仰麵下腰,似他臥倒沙場將敵人的戰馬刺翻。
她飛出的飄帶,似一支支簇簇的箭矢,直射向他的心臟。卻將一顆他本似已灰之木的心,刺得活將過來。
他癡癡地望著那飛舞的女子,她一個人就舞出了萬馬齊喑的聲勢,舞出了地動山搖的氣魄,舞出了金戈鐵馬的殺伐,舞出了黃沙滾滾,舞出了鐵蹄錚錚,舞出了他往昔的,崢嶸歲月。
三年前,淩河河畔。
寒風呼嘯,枯枝蕭瑟,蕭恒勒馬立在岸邊,望著轟隆隆崩塌的冰淩,被河流裹挾著咆哮而去,刺骨的北風穿透鎧甲,寒冷侵入肌骨。
河對岸不遠處,正是寧朝東北邊疆最後一道防線——濱州。日漸壯大的柯目族人在邊防上不斷挑釁,終於向濱州發起了攻擊。朝廷命蕭恒領兵十萬,迅速開拔前線,抵禦柯目人的入侵。
正值春汛時節,淩河沒有愧對它的名字,碩大的冰淩逐漸消融,在怒濤中翻滾,卷起陣陣冷氣直衝人的麵龐,看得眾將士們瑟瑟發抖。
畢童跟在隊伍中,望著軍列前方馬背上的身影,雄姿英挺,脊背寬闊,有如神祇天降,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勢。
他是宣北王府的世子,更是蕭奭最愛重的兒子。十七歲便橫刀立馬、馳騁疆場,展現出驚人的軍事天賦。十九歲開始親自臨陣、指揮作戰,從此幾乎屢戰屢勝,從無敗績。少年將軍、天縱英武,蕭恒名噪一時,小宣北王的稱號在民間迅速傳了開來。
邕州護城一役,蕭恒更是一戰成名。
時年,柯目人的軍隊圍攻邕州城下,接連十日,攻勢迅猛。邕州城內糧草日漸緊缺,援軍遲遲未到。蕭恒鎮定自若,撫慰軍心,排兵布陣。終於,叫他等到第十五日,寒氣南下,溫度驟降,蕭恒命人連夜往城牆上整夜潑水。
第二日,他主動挑起總攻,柯目人的梯子架上城牆,不斷往上爬。曆經一夜,城牆上早已結了厚厚一層冰,滑不可攀,一個又一個柯目人摔下城牆。蕭恒衝殺在最前線,一往無前,斬殺了一個又一個敵軍。士兵們備受鼓舞,軍民勠力同心、一鼓作氣,將柯目人殺退出護城河。
柯目人狼狽撤退,蕭恒命人打開城門,親自駕馬率兵,猶自追殺不止。柯目人折兵損將、被殺得血流成河。
蕭恒的軍隊將柯目撤退未及的十萬隨軍民夫團團圍住,他卻以寧朝聖上生辰為由,慈悲為念,命軍隊打開一個口子,放這十萬民夫回了柯目族。柯目人對蕭恒既敬且畏,從此近三年都不敢再來犯邊境。
經此一役,邕州的百姓們尊他為戰神,這一名號逐漸叫開,遍傳寧朝上下,人人稱頌之。
這名聲傳到皇帝蕭彥的耳朵裡,卻又是另一番景象。蕭恒是自己的親堂弟,卻也是他最提防的人之一。蕭彥既要用他,又要防他。
此次奔赴前線,蕭彥將自己最為倚重的心腹——畢童派去做了監軍。監軍到了軍隊,就是皇上的眼、皇上的耳、皇上的嘴,視察著軍隊裡的一切動向,他們最重要的功用便是,監查領兵在外的將軍是否有叛變之嫌。
“報!”畢童正望著他的背影出神,一聲急促的傳令聲打斷了他的遐思。
“畢大人,朝中傳來急報!”小兵氣喘籲籲,雙手遞上信件。
畢童心中暗道不妙,立刻拿來,急匆匆打開。果然,皇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