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聲再次響起,臨花跪在地上,仔細將碎瓷片掃進簸箕裡,遞給照水,示意她一個眼神。照水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借著出去扔瓷片的當兒,偷偷去尋了柳三姨。
照水急忙忙接著柳三姨過來,剛一邁進掩芳居的門,就聽到屋裡麵傳來的琵琶聲,淒淒切切。看來,自己姑娘這是不痛快了。她歎了口氣,加快步子往房間去。
柳三姨推門而入,眉生聽著動靜也不抬頭,自顧自彈著。
“呦,這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我閨女不高興了?”她帶著笑,搖曳而來。眉生停了停,沒搭話,接著彈。
柳三姨將她手裡的琵琶拿開,臨花趕忙接過去。“我的乖女兒,有什麼不痛快的千萬彆心裡憋著,你跟媽媽說說,啊。”
眉生轉了轉手中的玉鐲子,嘴角噙笑:“媽媽來得正好,我正想恭喜媽媽呢。您不是一直發愁咱們玉春苑花開百樣,可唯獨沒有那善舞的嗎?現在可好,我替媽媽找著了。原來我雲琅妹子,竟是個深藏不露的舞仙呢。”說完咯咯笑起來。
柳三姨頓了頓,眼珠子一轉,立刻笑道:“嗨,會跳舞管什麼用?那個柳雲琅,莽莽撞撞的,肚子裡又沒二兩墨,我都不指望她能把客人的心拴住,彆再給人惹毛咯我就阿彌陀佛了。”
她一雙軟手按在眉生肩頭,“你是不知道……就上個月的事兒,有個客人叫她用嘴伺候,她死活不願意,結果被人一腳踹地上,踩著肚子溺了她一臉……噯噯,我跟你說認真的,你彆笑啊……”
眉生雙手捂著臉,笑得花枝亂顫。柳三姨也眉眼一舒,同她一起笑開來,手攬著她的肩直晃,:“你快彆笑了,我瞞著沒叫你們知道,就怕你們一個個都拿這事兒弄嘴,到時候她更給我擰著來……我這本來就頭疼買了個賠錢貨,你呀,把你這張巧嘴給我縫死咯,彆出去亂嚼舌根子,沒的給我添麻煩。”
“知……知道了媽媽,哎呦……”眉生隻是笑得關不住,柳三姨瞧姑娘終於哄好了,方才舒了口氣:“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難得今天晚上清淨,趕緊歇下吧。航大人今兒又差人遞了條子來,明日他在時樓宴客,你還得去應條子呢。”
“曉得地曉得地,勞媽媽又替我操心一趟,您快去吧,我沒事兒的。”
把柳三姨送走,眉生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她一身鬆快,扶著梳妝台坐下。臨花立刻上前,替她卸釵環、除華服。
眉生瞧著鏡中的人,金簪寶釵從頭上一件件剝落,鉛華洗去,少了幾分華貴的光豔,卻又生出幾分清麗的嫵媚。
絕色傾城,世無其二。
“姑娘,我常常就想啊,你是最不容易生起氣來的。任憑再怎麼氣兒不順,隻要對著鏡子一照,嘿,哪兒來的這麼一個大美人?左瞧瞧右看看,怎麼看怎麼美,心裡隻剩歡喜,哪兒還有心情生氣呀。”臨花一邊拔簪子一邊笑著道。
眉生從鏡子裡瞄她一眼,輕笑出聲:“一張乖嘴。”
“我嘴是乖,可我說的也都是實話。”
照水拿著胡楊小槌,跪在眉生腳邊,替她捶腿:“那可不,哪回筵席不是,不管身邊那個多如花似玉,男人們一個個的都隻知盯著我們姑娘看。”
一聽這話,眉生眼神又黯了下去,哼笑一聲:“沒錯,一開始奚大人也是一瞬不錯地盯著我看。”
可沒成想竟被個柳雲琅半路截胡,還把人拐回了房去。這人平時看著沒什麼成事兒,卻在這兒給自己憋了個大招。
臨花和照水都愣住了,幾乎同時撲哧笑出了聲。“我說姑娘,我道你哪兒來這麼大氣性呢?原來不是氣被人搶走了風頭,卻是氣被人搶走了俊俏小生。”說著,兩個姑娘笑做一團。
眉生也是氣笑了,勾起腳,將照水輕輕蹬開:“我呸,思春的小浪貨,我是因為這個氣嗎?”
兩個人還是抖著肩笑:“呦,姑娘還不好意思承認了。”
眉生收住了笑,冷冷道:“是,也不是。”見她認真了起來,兩個人趕忙識相地停住了。
“那位奚大人,不過一介提轄,可你看他那一身衣服,上好的蕪州宋錦;頭上的玉簪,和田羊脂玉,上品中的上品。隻他身上這兩樣東西,就不是一個年俸祿隻三十五兩紋銀的州提轄所能負擔得起的。”
照水捶著腿,不以為意:“嗨,這有什麼稀罕,這些東西姑娘屋子裡堆得到處都是。這年頭,誰還沒個一兩件好行頭了?何況他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