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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恒剛一回府,管家周全就遞來了一個長木匣子,說是今日一早,一位年貌二八的小姑娘送來的。
他一聽便知是誰,打開木匣子,裡頭用油紙包著一卷不知什麼的東西,一封信正正好好躺在上麵。他拿起信封,啟開閱覽。
“奚恒奚大人敬啟:青芙一事,已相聞知。大人未言,雲琅心中自明。恩深情重,無以為報。雲琅一賤籍女子,蒲柳之質,浮萍之身,家產微薄,身無長物,唯此賤命一條耳。雖大人所難,非雲琅之力能解。但雲琅唯有在此厚顏承諾,日後若大人有用雲琅處,定當結草銜環,以報君恩。小女子柳雲琅頓首。”
奚恒放下信紙,眼前又浮現起那雙靈動、堅韌的眼睛,不由得搖搖頭,輕笑一聲。
他將信紙疊好,放入衣中,隨手撕開那捆油紙,裡頭竟是一卷紅布。他疑惑地將“紅布”抖落開,卻見一副朱紅錦旗隨風飄揚,黃色的穗子垂在兩邊,上繡六個金燦燦的大字:好人一生平安。
奚恒登時愣住,隨後拍腿大笑,俯仰不止,笑聲響徹天際。
綠漪正好端著熱茶從房裡出來,惹得她也笑眼盈盈,“爺,今日何事?竟叫您這般痛快?”
奚恒擺擺手,還收斂不住眼底的笑意,“無事,無事。”他又抄起桌上的錦旗,卷起又攤開,拿起又放下,哭笑不得,不知將它如何處置是好。
“綠漪,你將這個拿去,替我掛在臥室的牆上。”
綠漪接過他遞來的錦旗,攤開一看,也是笑得樂不可支,“爺,這誰送你的好東西?”
“自打我跟了爺,那往府上送的什麼珍奇異寶沒見過?您彆說,就這錦旗還真是沒見過,哎呦……”她笑得嬌喚起來,眼角滲出了淚花,拿出繡帕揩一揩,“這可真是個有趣的人物,誰送您的來著?”
他望著綠漪如花的笑靨,慢慢斂了笑容,眸色裡染上幾絲悄愴,“一個苦主。”他聲音清淡,被風一卷,便消失無蹤了。
錦旗掛上了臥室的牆。
奚恒定定望著牆上的錦旗:“一生平安”。過往戎馬生涯,這是他對自己最大的祝禱。可現在,恐怕自己真的隻能,“一生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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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琅對坐銅鏡,往頭發上彆著珠釵。
一會兒馬上又要登台表演了,慕名前來的客人越來越多,她心下煩膩,可又不得不強打精應付。就怕再這樣下去,柳三姨真要把自己當下一個柳眉生培養了。畢竟自己比柳眉生年輕個兩歲,正好可以補上眉生花期一過,樓裡空出來的那個青黃不接的時期。
雲琅心惶惶,心不在焉地打扮著,心裡隻是盤算如何擺脫這事兒。
“吱呀”,門一推,柳三姨滿臉堆笑地進來了,“哎呦,我的雲琅乖乖呀,你說說你,怎麼就這麼招媽媽稀罕呢?”
雲琅和小玉兒對視一眼,默默翻個白眼,很快又賠上一副挑不出錯兒的笑,對著柳三姨,“媽媽,可是又有什麼喜事?”
“剛剛姚匡正差了人來,明兒他在姚宅宴客,叫了你的條子呢。”說笑著,拍了拍她肩。
“姚匡正?”雲琅蹙眉。“他怎會叫我的條子?他不是同眉生姐姐……”
“是是是,瞧我,一下子忘了說清楚。”柳三姨連連甩著帕子:“姚匡正是替上次來的那個……奚大人,是了,他是替奚大人叫的條子。”
雲琅身體一震,不可思議望著她:“你是說,奚恒奚大人?”
“正是正是,之前他不還在你這兒住過局嘛?看來你上次,是給人伺候舒服咯。”柳三姨拍拍她的臉,滿麵春風。
上次奚恒便給她撐了場麵,今次又巴巴地叫她的條子,柳雲琅彆真是要時來運轉,攀上貴人了。
“好了,我先走了,你趕緊著點,彆讓客人們等太急了。”
柳三姨走了,雲琅又望著銅鏡裡自己畫了一半妝的臉,呆愣了。他竟然叫了自己的條子?不會吧,他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人啊。
窗子開著,屋內又飄來河邊的喧嘩聲,忽遠忽近。她的心情也像蕩在河上的小舟,忽忽悠悠的。
小玉兒睃她一眼,笑了,“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