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手一涼，整個人脫了力。她抬頭看了眼奚府的門楣，咬咬唇，轉身進了轎子。
“起轎！”隨著周全一聲令下，轎子又吱吱呀呀地響起來，不知將她又抬往了何處。
“停轎！落！”轎子放了下來，雲琅出得轎子，眼前是一扇秀雅的院門。
周全敲開門，先進去了一段時間，方才同一個小廝出來，客氣地將她迎進去。
這是座一進一出的小院，不大，但十分雅致，說是格調清高也不為過。小廝將她請在園中看座，給她上了一壺茶，退了下去。雲琅放下木盒子，捧著茶碗暖暖手，開始四下打量。
小玉兒站在一旁，扯著脖子四處探，一邊彎下身子，悄聲道：“姑娘，奚大人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是想……退貨吧？”說完方覺不對，立刻偏過身子，打了打自己的嘴。
雲琅低著頭，眼睛盯在地上，茫然失神：“誰知道呢……”或許竟是叫他為難了吧，可哪怕還有一線可能，她也要死死拽著這根脆弱的希冀。
“呦，果然是姑娘你，真叫我給猜中了！”正放空間，回廊裡走下來一個人，白衣蹁躚，竹扇輕揮，微跛的腳步依然那掩風流倜儻之質。
雲琅訝異地張了張嘴，趕緊起身，做一個萬福：“見過薑公子。”
薑遇停在跟前，快速掃視她一眼，笑著道：“是雲……雲……”
“雲琅。”
“哦！”他拿扇子猛一敲頭：“是了，雲琅姑娘，抱歉抱歉。”
雲琅搖搖頭：“無礙。”
“來，雲琅姑娘，快請坐。”
雲琅在他對麵坐下，薑遇搖著扇子，毫不避諱打量的目光，笑容探究：“我聽周全說有人抬了個姑娘送到宏光兄府上，我這一猜呀，就是你，果不其然呢。”
雲琅抿嘴一笑：“讓薑公子見笑了。”
“哎，不是見你的笑，卻是見他的笑。那日在姚宅席上，我見他對你處處回護，還以為他是千年鐵樹終於開了花。誰知今日，人家都將美人親自送上府了，他倒嚇得把你放了我這兒來，真是個不解人意的。嗬嗬。”
薑遇自顧自笑著，一副看熱鬨的心態。雲琅隻是笑不出，勉強應和著。薑遇瞧出她的不安，收起那副嬉皮笑臉，輕聲道：“姑娘有心事？是擔心他收了你？還是擔心他不收你？”
雲琅驚詫地看了看他，自嘲一笑：“薑公子眼明心慧。雲琅是擔心……擔心奚大人……不肯收留。即使能留在府上做一個下等丫鬟，都好過回去那裡。”
薑遇愣住了，扯出一個淒涼的笑：“要是她也能如你這般想……便好了……”
她……？雲琅知道，薑遇口中這個“她”是誰，好奇心叫她忍不住打探，卻又不知如何問出口。
薑遇看她那糾結的神色，不由好笑：“我同眉生……即便外人不知，你們玉春苑的姐妹們怕也是很清楚了，無需遮遮掩掩。”
雲琅暗自舒了口氣，點點頭。薑遇自那次科考後，一直蹭蹬失意，倒是眉生，越發如日中天了起來。說不定，柳眉生暗自慶幸了許多次，得虧自己當初沒有跟了他呢。
“眉生姐姐同薑公子才子佳人，在雲琅看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如今這般……很是令人惋惜。也恕雲琅冒昧，我總覺得，姐姐……還一直記掛著公子。”說著抬起頭，瞥他一眼。
“嗬。”薑遇輕蔑一笑：“那又如何？總歸是，她想要的我給不了。她柳眉生，我薑遇要不起。”
雲琅絞著帕子，同小玉兒偷偷對視一眼，一副“你懂我也懂”的神情。
“抱歉，讓姑娘見笑了，陳年舊事，提它做甚？”薑遇回過神來，笑了笑，揮著扇子起身：“我這兒廟雖小，倒也有不少機巧，不如讓我帶姑娘走一走吧。”
“那自然是好。”雲琅笑著回話，小玉兒將她扶起，二人緩緩跟在薑遇身後。
“依我看……這薑公子挺不錯的。可那柳眉生，一看就不是省油燈，誰能讓她吃得了虧？”小玉兒貼在她耳邊，一邊走一邊竊竊私語。
雲琅搖搖頭，“你不懂……她柳眉生想要的，跟尋常女子不一樣……”
“姑娘，這邊請。”薑遇回頭，笑著放慢腳步，做一個請的手勢。
雲琅立刻止住話頭，堆上笑，客氣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