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蘇大夫冷峻地回,很有醫者風範。“她下麵的情況我還沒有查看,但是看她小腿上的膿包,皮肉綻裂,狀似花開,小腿處都已經成這樣了,料想下麵……”繞是個醫者,他也還是頓了頓,方才緩緩道:“已經徹底爛了。”說完,垂下頭,不去看姑娘的神色。
雲琅聽過後晃了晃,差點沒站穩,奚恒把她扣在自己臂彎中,方才沒讓她掉下去。他下頜線緊繃,神情肅穆,連他聽了大夫的話,心裡頭都不好受。再垂眸看向懷裡的人兒,臉色慘白,身子微微抖著,像在拚命克製住什麼,濃密的長睫顫動,掩不住眼底的悲戚。
“那……”她嘴角抖了抖,深吸口氣,“勞煩蘇大夫給開個方子,替她緩解緩解罷,我不想看她……這麼痛苦。”
蘇大夫了然地點點頭,“我明白。”做了這麼多年大夫,家屬的意思,他自然理解。
“我再進去仔細查看一番,二位請先留步。”
蘇大夫又重新推開門,邁了進去。
門在麵前關上,奚恒鬆開她的肩膀,“大夫都說了,已經沒希望了。”他不明白,她這又是在折騰什麼?
雲琅垂著頭,不去看他,“我知道。”她聲音極小:“我隻是想讓她最後這段日子,走得沒有那麼痛苦。人活這一世,不就是活個尊嚴嗎?”她說著,吸了吸鼻子,“我們活著時,就已經沒了尊嚴。我隻是想……隻想讓去青芙走的時候還能感覺到,這個世上還有人在意她,在意她是不是死的時候,能夠沒有那麼痛苦……”
雲琅說著,又紅了眼圈兒。但她沒有哭,她已然接受了青芙的事,也自認無愧於心。
奚恒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望著她,心中一片默然。他忽然覺得自己一顆空心被她填得很滿,很滿。
突地,他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拉,將人帶到了懷裡。雲琅下巴撞上他寬闊的肩膀時,人還是蒙的,他的體熱隔著官袍傳來,蒸得她臉發熱。
她身子僵著,虛靠著他的肩膀,一動不動。奚恒卻也沒有進一步動作,溫和的聲音猝然在耳邊響起,“好,你開心便好。”
她心跳得砰砰做響,人卻是忽而鬆懈了下來,臉徹底靠在他的肩頭,把所有的力量都壓過去。
兩個人就這麼筆直地垂著手,依靠在門邊。
感受著他身上的熱量,還有那乾淨的皂莢氣味,寬闊的肩膀不動如山,撐起她疲憊的身軀,前所未有的倦意襲來,雲琅卻忽然覺得很安心,很安心。
她把臉埋進去,閉上眼,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所有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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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兒獨自在攤子這兒守到下午,見雲琅終於遠遠地走來了,歡喜地迎上去,“姑娘,你可終於來了。”見著姑娘,她這顆心才算是定了下去,否則自己一個人應付這攤子,總覺得不踏實。
“大夫怎麼說?”
“治不好。”雲琅掀開桶蓋兒,給自己盛了碗冰糖雪梨元子,仰頭喝起來。
“啊……”早該知道是這樣的,姑娘偏要逞能。還害得奚大人跟著姑娘一起顛簸,還好他不同姑娘計較。
“那你日後打算怎麼辦?”都已經把青芙姑娘從豔紅坊帶出來了,也不能不管啊,其實在哪兒死不是個死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