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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晚風漸漸綿柔。
通往靈丘縣衙的小徑上,數道身影匆匆掠過,驚擾枯枝鳥雀,一片撲騰。
石橋聳立,湖水長流,兩岸人家已然入睡,卻不見窗外暗流洶湧。
“快了,縣衙就在眼前。”
趕山客麵色發白,胸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深可見骨的掌印,周遭血肉筋骨全部壞死,慣使的雙鞭早已斷折,隻剩下兩個手柄懸掛在腰間,秋老虎被他背著不斷趕路,氣若遊絲,像是馬上就要昏死過去一般。
當初一戰太慘烈,竟讓兩位四關武師都傷成了這副模樣。
“嘿,嘿嘿,還想跑?如今可不是我歡喜教在追殺你們,還有那不知來路的虎魔,這兩位追逐的傀儡可相當眼熟啊,哦~~,我想起來了,這不正是你們兩宗的大長老嗎,難怪下不了手,哎呀呀呀,可需要我出手相助一二了?”
同時間,另一道身披百花袈裟的身影自陰影中顯露出來,麵容俊美邪異,嘴唇竟是紫紅色,眉心正中還以朱砂點了一朵桃花,正是歡喜教教主,一路追殺至此。
在他前方,還有兩位紫眸老人追殺兩宗門主,竟是秋刀門與趕山宗的兩位大長老,俱是三關武師的境界,如今卻是成了虎魔的傀儡。
唰!下一刻,歡喜淫僧出手了,左手肌膚霎時閃起金光,一甩間抖落漫天粉紅氣勁,猶如桃花盛開,花雨飄然而落,其中還夾雜著某種催情粉末,可以喚醒人的情欲,失去理智,不論男女。
“無恥淫僧!”趕山客怒罵,轉身就是掄臂抽打,一雙臂膀瞬間化作金色,宛如黃金所鑄的佛像一般捶落雙臂,雄渾有力,拳鋒與花雨勁氣碰撞,甚至發出嘭嘭的聲響。
哈!頃刻間兩大高手同時吐氣大喝,體內頓時響起劈啪的骨骼脆響,好像年祭時家家戶戶點燃的鞭炮,連成一串,密密麻麻的勁道頓時噴湧而出,讓他們金色的臂膀上都凸顯出玉白色紋路,那是骨骼所在,這是四關武師的神異,金肌玉骨。
練骨如點炮,連環一線天!
噗!然而交鋒刹那變化,本就重傷的趕山客還背負著秋老虎,自然不是歡喜淫僧的對手,雙臂霎時開裂滲血,腳步猛地倒退,橫飛到了石橋正中,麵色漸漸難看。
因為動的不隻是歡喜教主,兩位成為傀儡的大長老也跟著壓來,可就在此時,一股莫名的鋒芒感出現,一下子令兩人腳步頓住,紫色眸子無神的扭頭看向一旁。
但見石橋南邊的水流陡然像被柄銳利長刀一刀切成兩半,浪濤迭起之間自動向左右分開,石橋彼端,卻有個紫色勁氣環繞的孤獨身影邁步,正徐徐向石橋而來。
他上身袒露,肌膚強健有如精鐵,赤足所過之處,地麵焦黑如遭雷擊,留下一個又一個印痕。
“山河小友!”趕山客麵露驚喜之色,沒想到跌落懸崖的他還活著,此刻趕過來馳援!
歡喜淫僧也有些驚疑不定“翻天鯤?”
傳聞中這小子不是二關武師的境界嗎,什麼時候成了三關!
這勁氣外放的手段太明顯太高調,做不得假。
“歡喜教,你們的人頭,應值不少銀子。”
寒風凜凜,殺意濃濃,項稷雙眸寒光四射,緊盯著歡喜教主邁步而前。
每走一步,魁梧的身軀都仿佛更加膨脹一分;每跨一尺,縈繞周身的紫色震雷勁就愈發澎湃高漲。
左腳踏下,長街屋舍似籠罩泱泱烏雲,沉悶壓抑;右腳提起,湖泊石橋如落入雷暴電海,長條青石板赫然焦黑熔化,此時此刻,這方才還激烈熱鬨的區域,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伱以為自己是筆判生死公孫越嗎。”歡喜淫僧冷笑,腳步一錯身子扭轉便逼近過來,腳印由淺而深,晃動速度相應越來越快,甚至叫人眼花繚亂,頭暈目眩。
相距三丈,兩人之間的紫粉二色氣勁已然扭曲糾纏在了一起,初春時節,冬寒未消,一陣冷風從橋頭吹拂而過,赫然竟仍帶有徹骨之意。
下一刻,項稷動了,渾身紫色氣勁如電閃雷鳴般炸開,令歡喜教主眸子一顫,瞳孔內刹那失去了對方的身影。
這一動,就如狂風驟雨。
太快了!
他身子一閃,就如一口長刀,徑直切入了石橋上,直接阻擋在了兩個傀儡與趕山客之間。
粉色氣勁轉瞬即逝,那原本鎖定在他身上的歡喜教主氣機,被瞬間崩碎。
砰!
他化掌為刀,切碎趕山宗大長老護體勁氣,僅在刹那之間,斬過了對方的脖子。
這位三關層次的傀儡沒有半點反抗之力,被一掌刀劈碎了脖頸,橫飛跌落成屍體。
秋刀門大長老紫眸大亮,弓身就是一刀劈來,卻見項稷抬手一抓就射起一蓬湖水,揮手灑出便見滴水成刀,泛著波光,刀身粗獷足有三尺長,空氣被撕裂,拉出一道蒼白的氣勁痕跡。
什麼!
四方皆靜,歡喜教主與趕山客同時神色一凝,這可不僅僅是勁氣外放,還有鋒芒的手段!
此刻的項稷,便如虎入羊群,彈指間空氣震破,就將羊群肢解,造成累累傷痕。
砰!這湖水凝成的鋒芒之刀肆虐而過,直接打爆了秋刀大長老的護身勁氣與三寸膜衣,如遊蛇攀附,震散氣血,直接將他橫壓當場,腦袋都歪斜著扭飛出去。
根本擋不住!
“鋒芒,純粹的鋒芒之力,竟然不止一道?他的體內足有兩股鋒芒,還有這種以勁氣外放做橋梁搭載刀芒的武學技巧,他又是從何處學來的?”歡喜教主見他一瞬間就鎮壓了兩位三關武師,不由有些驚異。
此子雖沒有一象之力,氣血不足,但身懷的鋒芒異力殺傷力卻不差多少,真的有與他們征伐之資本。
“你看夠了嗎,事實上,你走不走也無所謂了,逃回歡喜教也避免不了必死之局。”
看也沒有看兩具屍體一眼,項稷負手立在石橋上,平淡的目光直勾勾盯住歡喜教主,鋒芒暗藏。
聽到這話,不僅是趕山客與秋老虎很意外,歡喜教主更是挑眉冷哼“什麼意思,我們應當沒有太大仇怨吧,何必要走到這一步?”
他不明白,才第一次見麵,怎麼眼前這位翻天鯤就要他的命?
就算是能逆伐而上的龍虎人傑,也不能這麼張狂吧?
“仇怨?為什麼一定要借口呢?
既然你想要,我可以給你,因為你滅了趕山宗與秋刀門,壞了我本來的兩個盟友,而我能破入三關,算是承了他們的情,自要還善報。
我做事一向很公平,既然你滅了兩宗,那我就滅了歡喜教,你追殺他們,那我就追殺你。
你可以試試,能否在我手上逃回歡喜教。”
項稷神色漠然,仿佛是在說著極為普通的家常話一般,將滅教之事吐露的雲淡風輕,將追殺一位四關武師的行為敘述的輕而易舉。
這已不是少年人的張狂,而是霸道!
一切儘在掌握,以及對己身實力有著絕對自信的···霸!道!
“好小子,真將自己當成個人物了,一百零八位而已,你以為是七十二位的筆判生死公孫越當麵嗎?
若是他,我還顧忌一二,你,還··”
歡喜教主麵色一沉,再能忍心頭也有了幾分火氣,立時就要開口譏諷,打壓這翻天鯤的氣勢與信心,高手交鋒,心靈意誌亦很重要。
噌!
一聲刀鳴打斷了話語,項稷並未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肩頭一鼓黑木匣子打開,右手一揚已然握著尋梅刀寸寸出鞘。
三尺寒芒隨風而顯,在月夜下格外森寒,隨著刀鳴響起的,還有那肆無忌憚的平緩之音: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我隻是,把自己的決定知會你一聲而已。
你隻要聽到就好,至於聽與不聽,信與不信,悉聽尊便。
無論什麼人,什麼事,都不會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歡喜教,今夜必滅。
而你,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