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回姚府,計雲舒和姚文卿各自回了臥房。
將近夜半時分,整個府邸再無一盞燭火,府裡人皆已經睡熟。
計雲舒被尿憋醒,她懶得點亮燭火,迷迷糊糊地摸去淨房,解完手剛準備出去,就瞧見一個黑影迅速地鑽進了自己房間,把她徹底嚇清醒了。
她慢慢地貼近淨房門,聽見了一陣布帛摩擦的聲音,那人必定已經發現她不在床上,怕是早晚會找到淨房來。
計雲舒當機立斷順著半開的窗子悄悄爬了出去,正準備跑去喊護院,不料一陣驚慌的呐喊聲從身後傳來。
“不好了!走水了!相爺的書房走水了!”
計雲舒回頭望去,果見東南方位隱隱有火光,她心下沉了沉,前腳那黑影進了她房間,後腳府裡便走水了,這未免太過巧合了些。
計雲舒的第一反應便是宋奕以及他的黨羽發現了她藏在相府,故此派了人來取她性命。
她是被姚文卿帶回來的,找不著自己難保那些人不會遷怒於他。
想到這,計雲舒絲毫不敢耽擱,朝著姚文卿臥房的方向拔足狂奔。
此時此刻,姚文卿的臥房內,宋奕再一次攥緊了拳頭,往那清俊得令他厭惡的麵龐上狠狠砸去,每一拳都比之前更用力。
“你...你到底是何人......”姚文卿死死掰著鉗在他脖子上的手,不甘地發問。
宋奕向來謹慎,即使在麵對一個即將死在他手裡的人,也不會露出破綻。
隻聽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不屑道:“你還不配知道我是誰。”
說著,他手上的力道倏然收緊,就在姚文卿將要窒息之際,有人破門而入。
“姚文卿!”計雲舒猛然看見眼前景象,驚駭欲死。
宋奕微微眯眼,看著僅著中衣,麵色蒼白的計雲舒,心下暗罵了一句淩煜廢物。
見姚文卿已被那黑衣人掐暈過去,而那黑衣人毅然拔了劍,作勢要朝他胸口刺去。
千鈞一發之際,計雲舒不知哪來的勇氣撲過去纏住他持劍的手,混亂中不慎被鋒利的劍刃劃傷側臉,她卻渾然不覺,隻聲嘶力竭地呼喊求救。
“快來人啊!有刺客!”
鮮血滴落在宋奕手背上,宋奕臉色驟變,她那不顧自身死活的蠢樣氣得宋奕幾欲發狂。
他咬牙切齒地吼道:“你瘋了不成?!你就這麼在意他的狗命?!”
話音剛落,對峙的二人俱是一愣。
熟悉的聲音如雷貫耳,計雲舒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眼底猩紅的蒙麵人:“宋,宋奕?”
身份被她識破,宋奕索性不管不顧了,他今晚就是奔著取姚文卿的命來的。
然而絆住他手的女子瞧著一副纖瘦模樣,發起狠來卻也讓他半隻手動彈不得。
“你才瘋了!跑進丞相府殺人,虧你做的出來!”計雲舒將他整個手臂死死抱在懷裡,發狠地瞪著他。
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喜不自勝,還當是救兵來了,誰料進來的仍然是幾名蒙麵的黑衣人。
淩煜乍見糾纏的二人愣了愣,殿下的武功怎會被一個女子絆住手?正想仔細辨認那僅著中衣的女子是何人時,隻聽他家殿下低吼道:“轉過身去!”
淩煜等人嚇一激靈,他迅速轉身,道:“殿下,有十幾個護院往這邊來了。”
宋奕眸光沉了沉,看了麵前又悲又喜的計雲舒一眼,左手迅速撫上她脖頸,中指稍稍使力,在她昏迷的那一瞬,穩穩地將她攬入懷中。
他看了看守在門外幾人的背影,果斷脫了外衣蓋在她身上,又冷冷瞥了暈死的姚文卿一眼,抱起計雲舒大步離去。
“差人去劉府把劉詹找來,他今日應不在太醫院當值。”
不容置喙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淩煜立刻應聲,再看一眼馬車行駛的方向,他斂眸沉思。
殿下是要把她帶進王府麼?
不多時,馬車悄然停在了翊王府正門,高裕接到影衛的消息,早早應他家殿下的吩咐,備下了女子的衣物在門口候著。
見他家殿下抱了個女子下馬車,他老臉一喜,急忙迎上去,可待他看清了那女子的樣貌時,頓時驚怒的不行。
“殿下!您,您把她帶回來作甚?!”
宋奕腳步不停,蹙眉斥了一聲:“閉嘴,去門口等劉詹,他一來立刻把他帶到本王臥房。”
高裕的臉緊緊皺成一團,氣得直跺腳。
這女子把他們殿下害成這樣還不夠,如今還跟到王府來了,當真是陰魂不散!
計雲舒昏迷了一夜,第二日午時才幽幽轉醒。
她掀了掀眼皮,陌生的緇色幃帳讓她茫然了一瞬,隨即回憶起昨夜驚險的場景,她猛地坐起身,掀開帷帳跑下床,沒走幾步她又停下了腳步。
那姿態倨矜,懶懶地靠在交椅上擦劍的人不是宋奕是誰?
“你殺了姚文卿?”計雲舒顫聲質問道。
宋奕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差一點兒。”
計雲舒猛鬆了口氣,而後打量起這間臥房來,看著不像是宮裡的裝飾。
“這,這不是宮裡?”
聞言,宋奕嗤笑一聲:“本王被廢了,你忘了麼?”
計雲舒動了動眼睫,她當然沒忘,看這架勢,是要跟她算賬了。
然人在屋簷下,縱然她不想,此刻也不得不低頭。
她向著宋奕走近兩步,斟酌著開口:“殿下被廢,民女也閨譽儘毀,也算是兩不相欠,以前種種,不若就此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宋奕臉色越來越黑,最後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兩字。
“做夢!”
見他如此固執,計雲舒也怒了。
“事已至此,那殿下想如何?!殿下若覺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索性取了我這賤命罷!”
宋奕蹭一下站起身,大步逼近計雲舒,目光陰翳道:“你不用激本王!明白告訴你,自今日起,你休想離開翊王府一步!”
計雲舒愕然地看著他陰沉的臉色,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驚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