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來到斯格鎮的第一年,便對這裡的夏季產生了強烈的厭惡感。
他從未想過一個季節能把他折磨成這樣子。
一點風也沒有。
什麼都做不了。
悶熱的喘不過氣。
土地被曬得滾燙滾燙。
比最炎熱的夏季還要炎熱。
光線在高溫下扭曲起來,望向遠方時有種晃動感,
而新坐落的居民區、那些排列整齊、有著規律感的紅磚房也如燒透了的磚窯般,上方遊絲飄動。
那裡的居民也紛紛逃離了磚房——這不是磚房的錯。
事實上,那些厚實堅固的建築隔熱保溫效果挺好的——因為他們以前的窩棚更加糟糕。
稀薄的茅草屋頂無法阻止高溫,旁邊儘是密集的茅草堆和牲畜,做飯時的煙霧飄不出去,糞便發酵的味道縈繞在鼻間,怎能讓人不想逃離那鬱窒而窒息的環境呢?
往年的時候,那些農夫會在最炎熱的時候逃離居所,逃到樹蔭旁的河邊。
那裡會有些許清涼,能用清澈的河水洗洗身子,甚至能抓條新鮮的河魚吃。
但自從領主老爺過來後,就沒人去抓魚捕獸了。
不是禁令,而是沒時間,沒精力。
他們現在所有人都穿著領主老爺發給他們的亞麻材質的短衣短褲,說是專門的夏季服裝。
有些消息靈通的人知道這是從商船運來的那些亞麻布。
他們的領主老爺召集了數十個會裁縫技能的匠人沒日沒夜製作出來的——專門為他們縫製出來的,奴隸有,自由民也有。
他給所有人都發了身夏裝,從老到小,都一個款式。
所有人一下子全都撞衫了。
農夫們反而覺得頗為新鮮,就算那些剛來到斯格鎮的奴隸,見到自己穿著和自由民相同的衣服,也不由得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衣服代表著什麼?
家庭底蘊!
農夫生病了,在最困難的時候把衣服賣出去,都能換來幾斤雜糧,隻要沒凍死,多苟活十天不成問題。
雖說這種方法是在飲鴆止渴。
但生活在底層,真的會將衣服視作等價物的。
為了節省開支,往年也就一兩身衣服來回替換穿,從春天穿到秋天——冬天取出珍藏多年的羊毛衫和羊皮襖子。
一件羊皮襖子和足夠保暖的羊毛衫需要五六枚銅板,而亞麻製作出來的衣服也要一兩枚。
很多家庭都會養羊種麻,這能大大節省家庭開支。
現在,他們乾完活後,不僅有免費的三餐吃,還能每人領到一件衣服,算得上夢幻級彆的生活。
因為是休息時期,不是不工作——他們的老爺是這樣說的,工作餐依舊照常供應。
早餐是新鮮的,午餐是早上做的,晚餐是午餐剩下的。
沒人有異議,有的吃就不錯了。
河流的河水在身邊靜靜流淌,蜿蜒曲折,河麵上有魚兒掀起魚尾、揚起水花,而後又消失不見。
沒人在乎,勞累太久了,隻想要休息。
他們或是坐在河邊,或是靠在樹旁,或是躺在草地上。
沿岸望去,樹蔭搖曳,有些地方人數眾多,有些地方人數稀疏。
微風從蜿蜒河流的方向吹來,樹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天氣依舊悶熱,但所有人心中卻充滿愜意,穿著舒適的亞麻夏裝,不用為了今後的生存問題而擔憂。
沒有煩惱、沒有閒事、沒有憂愁。
甚至沒有人說話。
所有人都靜靜的享受著這種靜謐且又安詳的時刻。
……
三天休假轉瞬即逝。
“諸夏的黃昏”卻依舊烘烤著大地,愈演愈烈。
羅曼蔑視諸神的傳說,對教會也不屑一顧,隻想邦邦給他們兩拳。
但此刻有些懷疑人生,是否真的有某種緣故,造就了這種酷熱難耐的天氣?
羅曼沒有忘記大公領的景色。他這輩子生在裂甲大公的大公領。
黑鐵王國占據著整片大地最好的中央穀地,維係著征服者秩序。
而裂甲領是黑鐵王國最富饒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