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
昌隆酒樓。
最頂層的包房。
幾人滿臉嚴肅。
麵前的酒,誰也未曾動過。
若是有人見到幾人,都要驚呼!
這是把閩商幾大家族中的精英子弟都叫來了!
誰有如此大的麵子,請得動他們齊聚一堂?
忽然,有人開口道:“伯良兄,你說,這一次魯王殿下想見咱們,是要乾什麼?”
名叫陳伯良的中年人搖搖頭,道:“魯王殿下身份何其貴重,他的心思,豈是我們能猜到的?”
忽然,有人笑道:“他找商賈能做什麼?無非合作罷了!幾位還記不記得幾個月前,魯王殿下舉辦了長蘆鹽場招商大會!”
陳伯良愣了愣。
“尚平兄是說,魯王殿下找咱們談合作?”
隨即苦笑道:“那也太看得起咱們了!咱們手中又有什麼他能看得上的資源!”
林尚平笑嗬嗬道:“伯良兄又妄自菲薄!咱們幾大家可是攥著向南和向西的航路!這資源,還不誘人麼?”
陳伯良眼睛一亮。
“尚平兄,你是說,魯王殿下是想跟咱們一起.?”
林尚平肯定道:“魯王殿下雖是皇室,卻不迂腐,更不貪婪!反而做事情更像咱們商人做派!”
陳伯良笑笑,道:“咱們商人可都是挺貪的!”
林尚平乾笑一聲。
“那得分和誰比,跟那些掌權的王公貴胄比,咱們商人這點貪還算得了什麼?”
幾人聽到這話連連點頭。
“這倒是有理!”
林尚平笑道:“不說彆人,單說魯王殿下!
那一次長蘆鹽場的招商我也安排人去看了!
回來的人告訴我條件實在太苛刻,無人願意合作。
我聽後也覺得苛刻,所以打消了念頭。
沒想到,事後卻能看得出來,魯王殿下當時其實合作提出的條件是十分誠心的!
如今長蘆鹽場的鹽行銷全國,若是能在其中占上半成股份,每年怕不是有幾十萬兩銀子的收入!
當初的投資卻隻有二百萬兩銀子左右!
無論如何,都是賺大了。”
眾人聽到這話,紛紛點頭。
陳伯良忍不住問道:“林員外,那你說,這一次魯王殿下找咱們是為了什麼?”
林尚平笑道:“還能為了什麼?咱們閩商除了出海,還能乾什麼?”
眾人瞬間沉默。
陳伯良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道:“林員外,魯王殿下畢竟是朝廷的人,這禁海令可是他爹親口說的!
他會違反?咱們是不是要慎重?
會不會魯王殿下想要試探他們,甚至有可能是想.釣魚?”
林尚平笑笑。
“先看魯王殿下怎麼說吧!我不相信他是如此短視之人!說起來,他能找到咱們,還不是因為咱們主動暴露?”
陳伯良皺眉道:“咱們哪裡暴露了?我肯定沒有!”
眾人也紛紛搖頭。
“我們也沒有!”
林尚平笑道:“我得到的消息可不是這樣!我們當中可是有不少人在這應天府中跟魯商鹽行的人聯係過!
想從他們那裡買鹽,又不希望他們入賬,可有此事?”
陳伯良乾笑一聲。
“確有此事,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吧。”
林尚平笑道:“我相信魯王殿下是個十分精明的人,他一定是聽到了屬下掌櫃的上報,這才猜到了咱們的目的!所以這一次肯定是來談合作的!若是他想對付咱們,根本不需要派人來請,隻需要派兵上門抓人便可以了。”
陳伯良聞言喜道:“若真是如此,那感情好!長蘆鹽場的鹽,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凡物!
若是賣到海外,咱們便是三兩銀子一斤,甚至五兩、十兩,也能輕鬆賣光!
更不用說拿那些昂貴的香料、珍稀木材和寶石換了!”
林尚平點點頭,道:“原本大家的生意都是絲綢,茶葉,瓷器,現在倒多了一個鹽!
隻是這鹽購買不便,若是可以從長蘆鹽場直接進鹽嗬嗬!”
眾人聽到林尚平的話,眼睛都是一亮!
若真能如此,隻怕在場的所有人都要發達了!
如今朝廷越是禁海,大明朝的物產放在海外就越是走俏,價格也越是高啟,一次達到二三十倍以上都不稀奇。
而這鹽的購買價格不過4分銀子一斤,賣到海外,考慮到海外銀賤物貴,隻怕四五兩一斤都不止!
而且鹽不同於絲綢、瓷器,非得是有錢人才能消費得起的玩意兒。
這東西人人都需要!
長蘆鹽場的鹽,品質又是如此的高,遇到海外一些物產豐饒的小島,一次就能將他們手中的稀罕物件換個乾淨!
總之,所有的海商都已盯上了這塊肥肉!
隻是這麼從鹽行進鹽的話,實在太少太慢!
根本無法滿足一次海外貿易的需求。
每一次,大家出海都隻能是將鹽作為一點小小的利潤補充,若是真的專賣鹽的話,隻怕湊一年貨物也未必能湊齊。
這也是為什麼在應天的幾大家族負責人紛紛找上了魯商鹽行的掌櫃,想要通過行賄的方式買鹽。
可惜,都被拒絕了。
畢竟魯商鹽行給的待遇極高,一年都有五十兩銀子。
這些人也能猜到那些海商想要乾什麼。
魯商鹽行畢竟是魯王殿下的生意。
誰又會願意放棄眼前安逸的生活,而冒那麼大的風險,收下海商的銀子,為他們辦事?
萬一惹怒了魯王殿下,可不隻是丟工作那麼簡單,甚至可能命都沒了。
陳伯良歎口氣,道:“隻是我聽說那魯王殿下行事荒唐,顛三倒四!
朝中大臣多有不滿,甚至暗中都說魯王殿下非王者之尊,早晚要出事!”
林尚平笑道:“這才是天大的好事!那魯王殿下或許知道海外貿易利潤豐厚,但他也不知道豐厚到什麼地步!他越是荒唐,我們能賺的銀子就越多!嗬嗬.
彆人4分銀子一斤買鹽,咱們給2錢銀子!你猜他會不會心動?”
眾人紛紛點頭微笑。
老實說,這個價格已經給的讓人足夠瘋狂了。
畢竟海商們一次出手就是幾十萬斤鹽!
如陳家、林家之類的大海商,更是一次能吃下幾百萬斤鹽。
到時候,光是這裡麵的利潤,幾十上百萬兩!
魯王殿下不可能不動心!
當然,最終賺大頭的還是海商!
眾人想到這裡,恨不得舉杯慶賀一番。
隻是可惜。
正主沒來,誰也不敢碰酒杯。
隻是。
隨著林尚平的話說完。
眾人的心情都從忐忑變成了期待!
終於。
“吱呀――”一聲。
有人推開了包房的門。
朱檀穿著一身常服,身後跟著陳護衛,走進了包房。
嘩啦――!
正在包房內閒聊的幾人紛紛站起身來,望著朱檀。
心中隻是驚歎。
好年輕!
朱檀今年不過十六歲。
當然年輕。
眾人都是閩商各大家族派到應天府的精英,說起來也都算是年輕一代。
不過,跟眼前的朱檀我不知道。比起來,眾人都算得上是叔叔輩兒了。
隨後。
眾人推開椅子,就要跪倒。
朱檀擺手道:“站起來,都站起來!本王沒那麼多規矩!”
眾人聽到這話忍不住詫異的看了一眼朱檀。
雖然這些海商也無法無天慣了。
畢竟都已經違反朝廷的禁海令了,那是冒著殺頭的風險的。
所以眾人對朝廷,對權貴也沒有多少敬畏之心。
不過大明朝的風氣如此,從一開始便走了重農抑商的路子。
商賈的地位之低讓這些人在平日裡簡直抬不起頭來。
甚至就是現在,眾人也不敢穿綾羅綢緞,隻是穿著布衣出現在朱檀麵前。
眾人原本以為還是不得不跪倒在朱檀麵前的,現在朱檀一句免跪,一下子就贏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朱檀看向眾人,笑問道:“諸位不必緊張,本王來,隻為問一件事。”
眾人笑道:“殿下隻管問!小人等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朱檀點點頭,道:“不知你們可認識一個叫吳清臣的晉商?”
聽到這個名字,眾人頓時一下子沉默起來。
對於這個沉默,朱檀毫不意外。
眼前這些海商看起來對自己尊敬無比,但實際上,背地裡不法之事一定做了不少!
畢竟隻是一項違反海禁,這些人可都是冒著殺頭的風險在做。
而這陣沉默更讓朱檀欣喜無比。
若是他們紛紛矢口否認,說不認識,反倒不好查了!
現在這樣先沉默下來,哪怕之後再否認,意義可就不同了!
前者意味著,他們可能真的不認識,後者則意味著他們認識,但是有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