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沿海的事鬨這麼大,皇帝卻什麼都沒說,更沒提過,反而同意了朱檀率軍清剿倭寇的提議,這就耐人尋味了。
“這個樸家。”
朱檀輕輕的點了點桌子,輕聲道:“有大文章。”
“父皇知道此事卻秘而不發,怕是也有你我這等疑惑。”
“那陛下的意思是讓殿下你……”
“父皇沒明說。”朱檀歎口氣,笑道:“我這老爹您也知道,算計起自己親兒子來,從來都是爐火純青。”
湯和聞言心中一頓,不敢接話了。
這話朱檀敢說,他都不敢聽。
滿大明,恐怕也就朱檀敢這麼說老爺子了。
“事就先這麼定了,嶽丈你今晚整兵,明日出發。”
“我在昌國逗留兩日,之後直插福建。”
湯和聞言,覺得有些不解,問道:“殿下要等什麼?”
朱檀輕輕一笑,開口道:“等我親愛的四哥呀。”
……
午夜,應天府,紫禁城。
夜色寂寥,萬物無聲。
禦書房還亮著燭火,朱元璋歪在軟榻上,看著眼前的錦衣衛都指揮使蔣?,麵色陰沉。
蔣?此時恭敬的跪在地上,沉聲道。
“泉州樸氏最近動作頻繁,貨品流動比往日多了三成,且在周邊城池秘密收購精鐵、糧草等物。”
“臣已查清,樸氏在泉州山中豢養私兵,人數不下數百之數。”
“福建左布政郭載風,右布政劉玉堂,泉州知府,麾下知州,知縣,及左右巡撫司,暗察司中官員,大多與其有染。”
“這些人知不知道樸氏豢養私兵,臣暫時還未查清。”
蔣?的聲音很平靜,跪在地上,情緒也沒有絲毫波動。
頓了一下,又開口道:“陛下交代的浙江諸地的事也已查清了。”
“昌國被倭寇頻繁騷擾,縣丞王俊良曾多次上書,但都石沉大海,大多與明州知府有關,此人應與倭寇有染。”
“若陛下有旨,臣必徹查。”
蔣?的話說完,就這麼安靜的跪著,皇帝不說話,他也不再開口,更不敢起來。
朱元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頓了片刻,這才低聲開口道:“魯王到昌國了?”
“是。”
蔣?立刻回道:“魯王殿下於前日抵達昌國附近,並於當日夜間進攻倭寇,一日之後肅清昌國無儘倭寇據點。”
“臣隻知道消息,具體戰報臣並不知曉。”
“嗯。”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你的鼻子還算靈,沒一問三不知。”
“樸家的事,和京師的人牽扯的深嗎?”
蔣?聞言,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開口道:“深。”
“六部堂官,朝中大員,有十一人和樸家有書信往來,其中中書省都事李彬書信最密。”
“但尚未發現貪贓之事,臣正在徹查。”
“這件事,先秘密的查吧。”
朱元璋微微閉目,輕聲道:“動作不要太大。”
“臣領旨。”
“下去。”
朱元璋揮揮手,蔣?立刻起身,躬身而退。
蔣?退下之後,朱元璋的神色不動,目光掠過雕梁畫棟的穹頂,嘴角微微上揚。
……
翌日,山東濱海,某島礁。
朱棣站在戰艦上,看著遠處島礁上的一片狼藉,看著那些被炸的四分五裂的屍身,眉頭微微的皺著。
朱能此時就在朱棣身旁,麵色也有些不悅,此時輕聲道。
“王爺,咱們兩日征戰,卻並未發現倭寇的主力,一直都是小打小鬨。”
“魯王殿下他……”
朱棣麵色動動,麵上不悅更甚幾分,隨即輕哼一聲,道:“臭小子,學會跟我藏心思了。”
“傳令下去,全軍起航,不必去耽羅,直去昌國。”
聽到這話,朱能麵色一變,道:“王爺,咱們擅自出動,朝廷那邊……”
“關朝廷什麼事。”
朱棣笑道:“魯王是此次征討倭寇的主官,我等不過是奉命行事,怎麼了?”
朱能聞言,立刻咧嘴一笑,躬身道:“是!”
出海已經幾天了,朱棣的心情其實不算太好。
原因也很簡單,他根本沒打什麼有價值的仗。
山東到直隸地區,島礁本就不多,其上倭寇就更少。
以鐵甲戰船之雄威,滅這些百人左右的小股倭寇,當真是大炮打蒼蠅,還沒有什麼感覺,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幾天的時間,朱棣甚至連船都沒下過。
開始的時候,他聽到倭寇的消息還有些振奮,可後麵全然麻木了,根本不想理會。
鐵甲戰船所過之處,倭寇那些簡易的據點都被紛紛碾成齏粉。
就這種戰事,莫說軍功,朱棣提都沒臉提,就更彆說過癮了。
想著當初朱檀和自己說分潤軍功的事,朱棣就氣的牙根癢癢的。
他雖是迫於老爺子的淫威,不得不答應魯王出征的要求,自己也想立軍功,在老爺子麵前露臉。
可現在這種小打小鬨的,立什麼功?
眼下看,他是上了朱檀的套了。
故此,肅清眼前最後一個倭寇的據點之後,朱棣直接放棄了先前的計劃,也不準備進駐耽羅,而是下令直接向南插,去南邊滅倭寇。
聽到這個命令,朱棣麾下的將士也是歡呼雀躍。
他們等了可都不是一天兩天了,每到一處島礁,大炮轟擊一輪,他們剛準備登島砍人,卻隻能看到一片狼藉。
島礁上哪有倭寇?全都給炸碎了,他們砍誰去?
出征卻沒仗打,空有一身力氣卻不知往哪用,這些北平都司的悍卒都要憋瘋了,自是對朱棣的命令雙手讚成。
如是,就在當日,朱棣率麾下兩艘鐵甲戰艦乘風破浪,直往南部殺去。
與此同時,昌國縣,縣城。
朱檀此時正站在縣城內的廣場上,看著麾下的將士重鑄城牆。
王俊良站在一旁,臉上無喜無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