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的目光從震驚變成了悲痛。
那是一種近乎悲憫的情緒,她像個罪犯,明明活在這個世界上卻不能告知任何人。
她明明還活著,卻還間接性地親眼目睹了自己的葬禮。
江意的心裡,似乎被千萬隻爪子狠狠的爪子,磋磨著她,蹂躪著她,讓她難以喘息。
江意的手狠狠地握成了拳頭,指甲鑽進肉裡,讓她掌心鮮血淋漓,可即便如此,她仍舊是毫無感覺。
轉眸之間,她看見了傅奚亭那輛3456的座駕,而男人似乎也看見她了,等紅綠燈的間隙,男人車窗微微按下,露出一張精致且薄情的臉麵。
傅奚亭的長相,不是柔美型的,是那種見過世間滄桑的沉穩,光是看著,便給人無限安全感,是的——安全感。
“今天是國際談判官江芙的葬禮,”方池似乎也看見了傅奚亭,於是,起了聊天的意思,跟江意淺淺聊著。
江意忍住心中痛意,將自己的情緒狠狠壓回去:“你家先生為什麼會參加?”
“認識,先生很欣賞這位女士,曾誇獎她世間僅此一個江芙。”
江意的右手,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她伸手,狠狠地捏住自己的掌心。
“是嗎?隻可惜,他欣賞的人已經去世了。”
方池無奈歎了口氣:“是啊。”
“聽說飛機爆炸,屍骨全無,今日葬的是衣冠塚。”
“路邊停一下,我去趟書店,你不用送了。”
“可是————。”
“停車。”
江意態度堅決,不給他絲毫反駁的機會。
方池無可奈何,靠邊停車。
江意一頭鑽進商場,推開衛生間隔間的門,蹲在地上——哬的一聲,哭出聲兒來。
那種難掩的悲鳴在狹窄的空間裡響起,她像一個被命運拋棄的人。
掙紮著想要出來,想要將靈魂與肉體相分離。
可她無能為力。
她咬著自己的手腕,促使悲鳴能夠降低音量。
可這種低低啜啜的哭泣聲仍舊是驚動了外麵的人,有人拍著門板詢問她怎麼了。
她一邊難掩心中撕心裂肺的痛楚,一邊還想更咽著告訴外麵的人:“我沒事。”
外麵的人將信就疑的走開。
且還納悶兒道:“沒事兒怎麼低聲隱忍哀嚎。”
身旁女孩子勸道:“算了,走吧!她都說沒事兒了,誰還沒個難過的時候。”
江意坐在馬桶上仰著頭,哭得淚水橫流。
雙手除了咬痕,還有抓痕。
看起來,慘不忍睹。
2010年五月二十八日,江芙的葬禮,衣冠塚葬於城郊烈士陵園。
墓碑上掛著一張黑白照。
這日,首都天色陰沉。
與江意一樣哭得不能自已的,還有她的未婚夫,林景舟。
不到半日的功夫,圈內人都知曉,林景舟在江芙的葬禮上暈倒,被送進了醫院。
眾人聽聞這一消息時,略微沉默,無言而出。
十七八歲認識的兩個人,二十七八歲陰陽相隔。
這於命運而言,本身就是個笑話。
是個天大的笑話。
葬禮上的許多人,都沉默了。
有人沉默是真情,亦有人沉默是假意。
眾人跟江芙的父母道地一句句節哀,都是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