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不喜言語,因她好掌控,因她軟弱,不會對他起到任何威脅。
可江芙、是他人生中的驚喜,也是意外。
她聰明、有主見、心思縝密,運籌帷幄.......有太多太多的優點。
唯獨人生挫折受少了,天之驕子墜下神壇,花了一年的時候都沒有將那份不甘驅趕出自己的體外。
2010年6月29日,傅奚亭夾著煙拉開房門。
看著站在門口的妻子,手捧蛋糕,揚著笑臉望著他。
身後漫長的酒店長廊都成了她的背景色。
江意這日,並未選擇沉默,她望著傅奚亭,像是一個做錯事情之後討好大人的小孩兒,嬌嬌軟軟的,她先是說了聲對不起,而後又是一句生日快樂。
對不起,讓你錯過你父親的忌日。
生日快樂也是希望他能真正快樂。
傅奚亭似是被江意嚇著了,來不及抖落手中的煙灰。
直至煙灰落在手背上才將他驚醒。
他凝著江意,一顆心瘋狂跳動。
但理智讓他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他的妻子,心思太過活躍,他實在不敢確定江意到底是何種想法。
生日快樂?和對不起,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傅奚亭沒有回應江意。
二人之間逼仄的沉默在房間門口鋪開。
江意望著傅奚亭,看見了他眸中的克製、糾結、隱忍、以及痛心。
克製和隱忍都是不確定江意是否愛他。
糾結是因此時的江意實在是難得。
痛心,是他從江意眼眸中看到了同情。
他猜想,江意今日的舉動,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同情。
同情他孤家寡人的過三十歲生日,還是同情他無親朋好友?
“江意,我不需要同情,你愛我就是愛我,不愛我便是不愛我,無須因為可憐我而委屈自己來做一些不願意的事,你愛我最好不過,你若不愛我,我也並非不能接受————”
“我愛你,”江意急促地打斷傅奚亭的話。
傅奚亭震愣住了,她愛他?這句話,江意在床笫之間實在是說過太多次,一次又一次。
他每每磋磨她,問她愛不愛他時,她的回答永遠都是愛。
可下了床,一切都變了。
而今,江意再說這話時,傅奚亭是不信的,他輕嘲開口:“如果騙人犯法的話,傅太太怕是要被判無期徒刑。”
江意端著蛋糕,僅是這周旋之間,她借了打火機點燃的蠟燭已經燒到了底端,馬上就要融入蛋糕裡了。
傅奚亭滿眼都是防備,大抵是怕希望落空,是以對今日的江意格外的嚴厲。
他不信她。
不信她說愛他。
而江意,起了想解釋的心思,但從未愛過人的她不知曉該如何開口解釋。
滿腹的言語到最後都成了難以開口的無聲戲劇。
傅奚亭看著江意掙紮著煎熬著,自知自己對她太過殘忍,逼得她無路可退,但偏偏,她一步也未進。
隻是端著蛋糕站在門口,紅著眼眶糾結著。
空氣靜謐地讓傅奚亭聽見了自己緊張的心跳聲,此時的他,像個初初戀愛的毛頭小子,努力地想引起對方的注意,使出一些卑劣的手段讓對方心急如焚的同時,又害怕對方真的棄你而去,跟你提出分手之類的言語。
他克製、緊張、壓抑。
直至最後,退了一步,委身吹滅了蛋糕上即將熄滅的三根蠟燭。
他望著失措的江意,夾著已經熄滅的香煙問她:“我可以許願嗎?”
江意茫然點頭,心裡狠狠地鬆了口氣:“可以。”
這鬆了一口氣,並非因為其他,而是因傅奚亭放了她一馬。
言語解釋愛意?
太難了,這比舌戰群儒還難。
傅奚亭望著妻子,一字一句極其認真開腔:“希望神明能將你的心放到我身上,我要你愛我。”
我要你愛我,和我想你愛我。
是兩種不同的意思,前者是堅定的,不容拒絕的。
後者是有退縮的空間。
而傅奚亭,要的是江意全部的愛。
全部!
江意望著傅奚亭,忽而一笑,轉眸之際,淚水順延而下,她努力穩著嗓子回應傅奚亭:“神明無法將我的心放在你身上,但我可以,不用你要我愛你,我也會愛你。”
她無法否認傅奚亭對她的好,這個男人總是善於無聲地做一些事情,對她的父母,對她的好友,對她在乎的人。
從郭思清到鄒茵江闊夫婦,在到伊恬。
每一個人他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而她,實在是太殘忍。
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進尺。
讓他錯過了自己父親的祭日,讓他生日還要奔波在路上。
男人冷峻的五官因為江意這句話有瞬間的柔和,但也僅僅是瞬間。
傅奚亭愛江意,這種愛,建立在夫妻之上,他可以為她鋪好路,可以帶她走上人生巔峰,但這些從一開始的無條件都變成了有條件。
他說服自己去愛她。
說服自己無條件的愛她。
可江意實在是太壞了,她給他溫情,給一點,收一點,就像拿著貓條在逗弄外麵的野貓,逗弄得他心裡癢呼呼的。
想放棄,不忍。
想要更多,得不到,於是久而久之,心裡的積怨堆積多了便開始爆發。
她不給他溫情便不會有這種事情。
她不撩撥他也不會如此。
給他一點愛意,退一步,說一句愛他,捅他一刀,太壞了,實在是太壞了。
他像個即將被主人拋人的狗,搖尾乞憐想換的一點愛意,日常生活中得不到的愛,便在床上狠狠地索取,幸好,江意對他尚且還有一點點依賴。
也是這一點點依賴,才讓他有更多的耐心。
傅奚亭站在房間裡,江意在走廊裡。
前來住宿的人看著二人這一幕,頗有些怪異,側眸多瞧了兩眼。
傅奚亭往後退了一步,目光鎖在江意身上。
而江意知道,他想讓她進去,進去,便代表願意在這段關係中更進一步。
以傅奚亭的控製欲,進去,她便再無退路了。
江意端著蛋糕,手有些僵,她望著傅奚亭,四目相對,目光的博弈在空中拉開。
傅奚亭有人格魅力嗎?
自然是有的,且這人格魅力勝過許多人。
他是個很好的丈夫,婚姻的責任感刻進他的骨髓。
他細心安排一切。
讓她不至於愧對太多人。
她用於對外承認傅奚亭的好,敢在外人麵前維護傅奚亭,為何不敢承認自己內心呢?
江意腳尖微動,準備上前。
傅奚亭冷沉地嗓音開口:“你知道向前一步意味著什麼嗎?”
“我知道,”江意道。
“我給過你拒絕的機會,如果你仍舊堅持選擇我,那麼往後,你休想在逃離我半步。”
麵對傅奚亭冷言冷語的警告,江意並未有過多的思忖。
她跨步進房間。
尚未站定,傅奚亭一把撈過她的腰肢摁在門板上,手中蛋糕吧嗒一聲掉在地上,緊隨而來的是薄唇傾覆而下。
6月29日,有悲有喜。
2010年之前是悲,2010年之後是喜。
傅奚亭往後在回憶起這日時,對人生的埋怨因著江意這日的舉動而少了些。
他想,人生不可能永遠都是壞的。
他的生日,是父親的祭日,同時也是江意決定愛他的日子,最起碼、從2010年起,這不是一個壞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