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思蕊的這個想法,是大多數女人在得到一切都會有的。
常見。
江意有理由相信,她此時此刻去跟任何人說這個事情都會得到跟聞思蕊一樣的回答。
過分嗎?
並不。
茫茫人海中多的是四處橫行的妖魔鬼怪,而她——竟然在妄想讓一個性格和人生曆程都有缺陷的男人在婚姻中十全十美。
這是什麼罪孽?
這種事情她都敢憑空肖想,不是活久了,就是還未經曆過世間的毒打。
江意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在鑽牛角尖。
可這個牛角尖擺在跟前,不能不鑽,不鑽?
她心裡不平衡,這件事情會跟魚刺一樣卡在自己的胸口。
倒也不是懷疑傅奚亭品行不潔搞什麼婚內出軌的戲碼,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傅奚亭斷然不會做,一個年幼時分被父母感情傷透了心且還差點在這種事情上沒命的男人。
說什麼都不會讓自己重蹈覆轍,去走這條血路。
年少時被動經曆過的事情倘若成年之後還主動去跳這個坑,那傅奚亭不是傻,就是腦子缺點東西。
但顯然,他不是。
江意端著杯子靠在沙發上,長發慵懶的披散下來。
結婚一年有餘,本是落在肩膀的長發已經極長了,且這一年,她都未曾抽出時間去修理。
一頭黑長直,散亂的披在腦後。
聞思蕊明顯看出江意此時陷入了混沌之中,她在思考。
思考她剛剛說的那段話。
聞思蕊知曉,自然也懂,端起杯子潤了潤嗓子又道:“你跟傅董結婚沒多久,首都這個染缸這些年我雖然沒有深入,但也差不多知曉它的深度了,此時,正是奠基礎的時候,倘若你跟傅先生鬨得太難看,隻怕許多人都會等著看你笑話,弄不好還會有有心之人趁機踩你下去,真要動作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忍一時風平浪靜,倒也不是讓你委屈自己,隻是覺得,你現在的重心不該放在婚姻上,談判院的半壁江山都被我們挖過來了,這種時候不努力加油,我們前麵所做的一切都會前功儘棄,婚姻能完美固然是好的,可若是沒有,最起碼你還有事業。”
聞思蕊一番話可謂是苦口婆心啊。
比起看見將一當一個困在豫園的賢妻良母,她更想看見江意在商場上大殺四方。
這樣一個運籌帷幄的女人,倘若是退回到家庭之中,那得是多少人的損失?
“你應該遵從自己的內心,站上高處。”
高處?
江意低眸淺笑,笑容如同遠山霧靄,讓人看不真切:“你不知道,我從高處跌下來的時候有多慘。”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血肉模糊的掙紮,明明走在陳塵世中,與眾生平等,卻帶著冤魂才有得不甘。
聞思蕊不知道,她與自己內心的不甘和解花了多長的時間。
即便此時,她走在報仇這條路上,可每每午夜夢回醒來時,仍舊是心中怒火難消,恨不得殺了那些人。
“你有過午夜夢回時,被不甘氣醒的時候嗎?醒來時,那種心痛、心悶、讓我恨不得伸出手將心掏出來,滿身怨憤卻又無力改變,傅奚亭說我啊——。”
說到此處,江意眼眸微眯,似是在回想傅奚亭說這句話時的模樣:“是遊蕩在陽光之下的孤魂野鬼,心若沒有歸處到哪裡都是飄蕩。”
“他給我撐了一把傘,倘若這把傘下撐得不是美好婚姻和未來,而是遮天蔽日擋住真相的工具,那這把傘,我不要也罷。”
聞思蕊仍舊不解,不懂江意的執迷,她身子微微前探:“為什麼?你站在傘下淋不到雨不就完了嗎?”
為什麼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明知真相很有可能讓自己失望為什麼還是要知曉?
這跟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有何區彆?
聞思蕊實在是難以理解。
明知是死路還非得往裡走?
為什麼?
江意低眸,目光落在水杯上,水杯裡呈現出來的是她陰沉的臉麵
這日,聞思蕊聽到了江意的答案,儘管這個答案是她冥思苦想多日都未曾想到的。
她語氣淡淡,卻莫名的帶著一股子無形的堅定:“因為我愛他。”
我愛他,放在婚禮上是美好的宣言。
放在日常生活中是浪漫的告知。
可此時此刻,聞思蕊在江意身上看到了罪該萬死。
江意這句話,無疑是在告知聞思蕊:如果我愛他,他還遮天蔽日的擋住真相來傷害我,那麼,他就是該死。
好似江意的愛是什麼稀世珍寶。
她將這個稀世珍寶給了傅奚亭。
傅奚亭不珍惜,那就是罪該萬死。
神明?
這是聞思蕊此時想出來形容江意的詞語,她如神明,因著傅奚亭下了凡塵,倘若傅奚亭不珍惜——她有的是法子要了他的命。
這種感覺,像一個掌控了絕對權的生殺大帝。
聞思蕊端起杯子將裡麵的水一飲而儘,似是想壓壓驚。
一時間,那些想好的規勸都被止在了喉間。
難以言語出來。
“無論如何,我希望你以自己的為主,無論是利益還是感受。”
江意聽聞聞思蕊這話,清明的眸子落到她身上,莞爾一笑,信誓旦旦:“我最後得到的,一定配得上我所經曆過的苦難。”
這日,江意送聞思蕊離開。
臨離開前,聞思蕊準備空手走,江意喊住人:“這個帶走。”
“帶哪兒去?”
“你拿走吧!”
從時月手中薅出來的東西放在眼前她覺得臟。
且還會時時刻刻想著點什麼。
“這太貴重了,”聞思蕊不敢要。
“那去賣了,活著你留著背,不然放我這裡,也是丟了。”
聞思蕊:……….
傅奚亭從配樓出來,看見聞思蕊手中提著的禮品袋子時,目光一掃而過。
落在江意身上:“晚上張副市長組局,六點鐘出門。”
江意微愣::“好端端的組什麼局?”
“張副市跟司柏是一條船上的人,惹了我們,他總該那點誠意出來。”
江意看了眼聞思蕊,示意她先離開。
聞思蕊微微點頭,提著禮品袋子驅車走了。
如火爐似的太陽,江意不想在門口多站,轉身進屋:“如果誠意不能讓我滿意呢?”
傅奚亭順勢牽起江意的掌心,語調漫不經心:“那就多給司翰供幾天飯。”
“這虧,我不能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