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抿了抿唇,不跟傅奚亭較勁兒了,挪了挪步子往旁邊去了去。
傅奚亭見此,略微鬆了口氣。
隻是這口氣還沒徹底得下去,江意涼颼颼的語調又起來了:“去吧!無非就是沒老婆孩子,這不是什麼大事兒。”
傅先生:…………
傅先生這日,之所以能出門,全得力於伊恬,江意對伊恬本就有愧疚之心,這種時候,鄒茵都不見得有伊恬一半的作用。
這日,傅奚亭離家。
伊恬同江意出門逛街,母女二人難得湊到一起去。在一起時,天南海北地聊著,伊恬提及離婚後的這段時日,去國外找了江川,玩了一段時間,本想在國外輾轉幾個地方見見風土人情的,卻得知江意有孕的消息。
江意聽著,適時插嘴詢問:“傅奚亭告訴您的?”
“恩,他給我發了短信,”伊恬坐在車裡,握著江意的掌心緩緩地揉捏著。
得知江意即將為人母的消息時,頗有些感慨。
她的孩子也要有孩子了,這種心底深處的憐惜感近乎瞬間就迸發出來了。
二人上午收獲頗豐,江意懷孕之後的首次出門,逛街的欲望極其濃烈。
另一方,正在寺廟的傅先生手機短信不斷,打開就是銀行的刷卡信息,江意刷卡的頻率決定傅先生收到短信的速度。
小到幾塊錢的小玩意兒,大到十幾萬的衣物。
傅先生就這麼隔空看著愛人逛街。
難得的!有些幸福感。
午後,江意跟伊恬尋了一處咖啡館喝下午茶,剛進去坐下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鄒醫生。
江意潛意識回頭望去,果然,看見了鄒茵。
她對麵,坐著一位衣著一絲不苟的夫人,這位夫人,江意年少時見過。
鄒茵醫學院的同學。
二人幾十年的友情一直在斷斷續續地維係著,早年間對方出國,聯係不算頻繁。
今日能在這裡見到人,確實是難得!
“你懷孕的消息……,”伊恬目光從鄒茵身上收回,落到江意身上。
江意懂伊恬的欲言又止。
輕歎了聲:“不說了。”
鄒茵不喜歡孩子,自己生的孩子尚且都可以被她歸結為攔路石,更何況是彆人生的呢?
她該高興才是,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醉心科研事業了。
再也沒有什麼世俗的壓迫會逼著她做選擇了。
伊恬不忍,但也知道江意心裡的那股勁兒,便沒再說什麼。
離去,三人在門口買單時遇見了。
鄒茵見到江意,眼神亮堂了一下,江意若沒看見就算了,可偏偏看見了,鄒茵眼神的變化就跟一根針似的紮進她的心裡。
微微刺痛。
“最近還好嗎?”鄒茵開口打破了沉默。
江意微微點頭,二人客氣得像是陌生人之間的問候:“還不錯,你呢?今天休息?”
“我也不錯,瘦了,”前者是回答,後者是對江意的身形做出點評。
江意輕牽唇角,嗯了聲。
這尷尬而又微妙的關係讓伊恬這個第三者都覺得逼仄。
離去時,江意在前,鄒茵在後。
一個從業幾十年的醫生,即便不是婦產科的專家,也能一眼看出不同,江意走路的姿勢和身形上微妙的變化讓鄒茵心頭一緊,明明三五米的距離,她卻看見了三五十年的差距。
母女之間的鴻溝像是銀河。
難以跨越。
“意意,”鄒茵驚訝於江意的變化。
一聲輕喚,遏製不住。
“你————,”鄒茵目光落在江意肚子上,欲言又止。
江意這日,著一件粉色大衣,長發慵懶披散在腦後。
望著鄒茵的目光帶著些許柔和,她輕微點頭,算是承認。
“傅董的?”
“恩。”
“他知道嗎?”
“知道。”
鄒茵微沉吟,又問:“你們離婚了,生下他,你做好準備了嗎?”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一個科研人,無疑是理智的,她的出發點少了點夢幻。
而這些話對於江意而言無疑是諷刺的。
年少時分的那些冰冷的對待至今都曆曆在目。
鄒茵不是一個好母親,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好母親,她這輩子是為科研而生。
孩子和婚姻,都是迫於世俗的壓力才存在的。
而今,她問江意,準備好了嗎?
做好準備了嗎?
多諷刺啊!
於是,她反問鄒茵:“您說的是什麼準備?”
“他的到來不會成為我人生路上的絆腳石,我也沒那麼偉大的宏圖偉業需要實現,我不需要做準備,因為我比任何人都堅定,我將來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不會將不能實現夢想這件事情怪罪到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身上。
更不會為了所謂的事業讓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在寒風中受餓挨凍。
她童年所經曆的一切都不會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
江意這話出來時,鄒茵渾身一顫。
望著她的目光有水汽彌漫開來。
“你怪我?”
“不該嗎?”她反問。
“為什麼?”
為什麼?
江意低頭冷笑了聲。
果然,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