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遲疑一下,緩緩轉身,霧氣仿佛一瞬間消散,少年抿著薄薄的嘴唇,麵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陸重站到少年旁邊,抬頭望了眼少年眼上覆著的白色布條,低聲說:“這裡隻有我們兩人,不必拘束,想說話就說話。”
少年聽著船槳劃破水麵的破碎聲,好半天,才“嗯”了一聲。裝啞的時間太久,久到他都快要忘了該怎麼說話。
湖麵上倒映出少年清瘦的身影,陸重沉吟著,想到了三個月前。
那日山上下了好大的一場雨,他踟躕在山路上,渾身濕透,卻不敢回家,不敢回家麵對蘇澤蘭,不敢看她哭,不敢告訴她山兒其實已經去世了。
他們唯一的孩子不在了,蘇澤蘭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承受這種打擊?
他徘徊了好久,甚至希望天雷能將他劈死,如此,他便不必再麵對這些。
然而在他失魂落魄之時,他看到山路上躺著一個少年,少年渾身是血,刀傷滿身。他本不欲管,可轉念之下,他又想賭一賭。
自他謊稱山兒是離家出走後,蘇澤蘭的意識一直很恍惚,說不定認不出山兒。
他賭對了,蘇澤蘭思子心切,意識混亂,將這個少年認成了山兒。
而這個少年在醒來後,卻失憶了。
陸重頭一次覺得上天眷顧他,他告訴少年所有的一切,甚至跪下求他,終於讓少年答應了假扮陸之山這件事。
少年也十分配合,這一裝就是三個月,期間沒出一點差錯。
但假的始終是假的,能瞞得了多久,他不敢想,也不願想,隻求能過一日是一日。想至此,陸重不忘叮囑:
“快到湛江了,那邊人多眼雜,切記不要說話,免得被人發現。”
“好。”少年的話語沒有一絲波動與漣漪,他整個人靜靜的,冷冷的,分明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可周身還帶著些孤獨冷寂,千年寒冰一般。
陸重隻覺身上更冷了些,他轉身離開,走到船艙處時又回頭去看少年。
浩渺的湖麵上一望無邊,少年獨立於船邊,身邊無物可持,無人可依,陸重看著他,想起他的山兒,山兒在世時調皮可愛,這個年紀的孩子本該是這樣,而他……
陸重又走到少年身邊,“站在這裡,不冷嗎?”
少年搖頭。
陸重苦笑著,從懷裡拿出一顆糖,塞在少年手裡,“梨膏糖,很甜。”
說罷,他拍拍少年的肩膀,轉身欲走。
湖邊的飛雁撲棱著翅膀飛走,少年捏著手心中的糖,心好似也跟著一起飛走,過了片刻,他淡淡道:
“你放心,我會做好陸之山。”
*
行至午時,船工撐著漿將船停在了岸邊,陸重付給船工一些錢,叫他找些人將行李運去懷仁堂。
“懷仁堂?”那船工笑笑,“不知懷仁堂的蘇大夫與您是什麼關係?”
陸重臉色有些僵,“蘇大夫是我夫人的哥哥。”
船工笑意更深,拱手說道:“您真是好福氣,娶到了蘇大夫的妹妹。”
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