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些,李夫人皺眉,唉聲歎氣,滿臉沮喪,“兩個孩子身無長物,我也不中用,找不到好人家。”
蘇三爺雖說管著懷仁堂藥材的采買,但對於治病一事一知半解,在家中也是說不上話,湛江縣人更是隻知蘇大爺,不知蘇三爺。
蘇三爺的兩個兒子本打算走科舉之路,無奈兩人實在是才學有限,至今連《大學》都讀不通。
“誰說兩個孩子身無長物了?”老夫人斜睨著李夫人。
李夫人身子往後縮縮,“可……”
老夫人正正身子,道:“知辛無後,往後蘇家還要靠川柏和川穀,這學堂我看不上也罷,讓兩個孩子跟著知辛學醫,蘇家的家傳手藝總要有人繼承。”
說罷,老夫人瞥了一眼悶著不說話的楊夫人。
“咳咳。”似是被嗆到,楊夫人輕咳幾聲。
蘇祈春忙倒了一杯水,扶著楊夫人喝下。
陸之山照出的陰影晃了下,蘇祈春隱在黑暗裡的明亮眸光有一瞬的湮滅。
夜幕沉沉地落下,世間萬物籠罩在一團漆黑中,肮臟的潔淨的,美的醜的,悲傷的快樂的,都齊齊被這黑暗淹沒,混作一團。
團圓飯的後半段,蘇澤蘭一直在想李夫人的話,李夫人高興的合不攏嘴,蘇祈春則是靜靜的,沒有笑,甚至也沒有說話。
陸之山看不到她,卻比任何人都更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沉默。
她身上的微苦是凝滯的,停在一個地方沒有動過,她腰間的鈴聲也沒有響,他聽不到她的聲音。
直到筵席結束,陸之山才短暫地聽到鈴聲極微弱地響了下,緊接著,那點微苦便越來越遠。
陸之山跟著蘇澤蘭離開正堂,走到屋外,風一點點滲進人的骨肉中,攪得人骨縫裡都是涼的。
三個人在月光下投出長短不一的黑影,陸之山腦後的布條蕩起。
走到荒僻無人處時,陸重往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吐沫,罵道:“什麼魚眼睛?什麼明目?什麼成親?他們分明是欺負山兒又聾又瞎,討不來媳婦兒!”
陸之山靜靜地聽著,腳下步履依舊,平靜地像在聽著彆人的事。
蘇澤蘭手不禁攥緊,黑暗下她的眼睛裡亮亮的,仿佛淌著水,“彆說了,李夫人或許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她轉向陸重,“聽母親的意思,以後懷仁堂要給三弟一家了,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可惜了大哥多年的操持。”
“哼。”陸重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楊夫人病了那麼多年,當年生纖纖便搭了半條命進去,再生,怕是命都沒了,可沒有兒子,如何能繼承懷仁堂?”
這道理蘇澤蘭自然懂,隻是多少覺得可惜,蘇澤蘭想起蘇祈春笑得眉眼彎彎的樣子,歎息道:“纖纖倒是可愛乖巧。”
陸之山滾滾喉嚨,耳邊仿佛又響起鈴聲。
覺明院立在月雪閣的旁邊,裡麵無鬆無竹,甚是樸素,隻在牆角處裝點了幾株紅色的小花。
蘇祈春扶著楊夫人進屋,服侍她躺下,又去廊下察看正燃著的藥爐。
楊夫人每日都需用藥,蘇祈春於此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