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沅雙手呈上那圖紙,羲靈抬手接過,微微一笑:“我的課業不小心落在學殿裡,還辛苦你們來送一趟,實在不好意思。”
宗沅摸不清頭腦:“啊?”
倒是蒼星洲反應靈敏,拽了他袖擺一下,宗沅這才看到殿內還有幾人在,驚出一身冷汗,險些當著人父母麵,將代做課業的事捅出來。
“是,王女下次可要記著將課業帶走,既如此,我們先走了。”
“好,多謝你們。”
羲靈對二人做了一個讚許的眼神,將門關上,回到桌邊。
羲華開口道:“剛剛那兩個孩子提到了謝玄玉,你和他很熟?”
羲照送了個李子到嘴中,掐著聲音道:“不熟啊,你女兒和人家一點也不熟。”
羲華道
:“彆陰陽怪調的。”
羲照:“……”
羲靈坐下道:“不熟,我們關係不太好。”
“父王是聽你說過,”羲華若有所悟,思索了片刻,“那個孩子身世淒苦,早些年流落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實在是可憐,說起來,當年父王我曾有幸見過其父親幾麵。”
羲靈倒是第一次聽到這事,好奇問道:“父王見過?”
“他的父親戰神鄺赫,是上古神中出世最晚的,卻也是羲媱神女之下,實力最強盛的,在我即位為王,根基尚未牢固之處,我有幸得其點化和武學傳授。”
羲華目光渺渺,望著地麵,仿佛透過那裡看到了彆的什麼。
“遠古的戰亂,全靠鄺赫平息,隻是幾萬年戰事的尾聲,域外戰場仍然有小規模的戰亂,他被神主派去收尾,卻在最後的幾場戰爭中戰死。至於戰神的一對兒女,那時也才出生不久,跟著凡人母親闔族西渡,此後便是……”
羲華不忍再說下去,後麵的事實在是殘忍。
他輕聲道:“若我知曉那個孩子的下落,必定是會將他帶回來好好照顧。”
那時,羲華也的確暗中尋了許久,卻一無所獲。
羲靈道:“謝玄玉的姓,是隨他的凡人母親的?”
羲華點點頭:“是,凡人隻在四洲一道時空細縫下存活,卻在那裡孕育了三千世界,億萬生靈。戰神下凡渡過心魔劫,與一凡人女子相識相戀,隻是凡人要來到上靈洲,便要舍棄一切凡塵,大概是因此,那一雙兒女保留了母親的姓氏。”
凡人與靈修的結合,似乎從來都籠罩著一層悲劇色彩。
一個歲月恒長,與天地同壽,一個命若蜉蝣,朝生暮死,就算以靈丹延年益壽,終究會提前老去,而另一方,日後萬萬年,都要一人度過漫長孤寂的歲月。
尤其是,淵龍一族,格外注重感情,認定一個伴侶,此後一生便再無旁人。
而對凡人而言,舍棄一切,來到一個從未涉足過的世界,更需要莫大的勇氣。
卻沒想到,戰神會在凡人女子之前殞命。
羲華道:“那個孩子很是可憐,你平時在學宮,也多照顧照顧他。”
一旁的羲照,看鳳鳥王眼中流露出的濃濃憐憫之色,右眼皮直跳。
羲華道:“善善,你曾經說過,你和他經常對上,下一次照顧他一點。”
羲靈輕聲道:“父王,我知曉,不過對於謝玄玉這類人,放水照顧他,才是對他不尊重和蔑視,他不會領情的。”
羲華一臉無奈:“父王說的照顧,不是讓你打架時的照顧,是你平日在學宮中多關心他一點。”
羲照做如針氈,是真的快壓不住傾訴的心情了。
“叔父,你女兒還不夠關心嗎?都照顧到……”
“羲照!”羲靈出聲,用眼神將他的話逼回去。
對麵人臉色漲紅,咬牙低頭,將一個李子扔進口中。
風鳥王歎道:“改日我也去看一看那個孩子。”
月妍開口道:“善善,給我們講講你學宮的事吧,有什麼開心的,都給母後說說。”
羲靈眼中洋溢著笑意,“那可是有很多,比如說,我在後山搭了一個自己的小巢穴……”
鳳鳥王與王後含笑聽著,日光從窗外照進來,秀致的光影灑在她周身。
窗外的日色漸漸被霞光取代。
到了傍晚,鳳鳥王與王後離開了羲靈的寢殿。
學宮特地給二人安排的一處寬敞的居室歇息,可縱使二人打了招呼說不必款待,還是架不住有幾位長老前來寒暄。
等入了夜,殿內終於寂靜下來。
月妍坐在梳妝鏡前,將妝麵與發飾一一卸下,看到鏡子中,身後男人在殿內來回慢慢踱步,長籲短嗟,心事重重的樣子。
“還在想善善的事呢?”
羲華來到她身後,手搭上椅子,“夫人,我心中不可不焦慮。此前百年來,我便一直在為女兒物色合適的成婚對象,好不容易看中了兩人,卻不想一個兩個都彆有所圖。”
月妍笑著將釵子放進匣子中:“所以你是什麼眼光?選中了黎詔和朝璟。”
羲華唉了一聲。
“當時我想,要麼和羽民國聯合,加固翼族內部的聯係往來,要麼便是和神主聯姻,將善善托付給朝璟,他二人自幼相識,青梅竹馬,朝璟也說日後會善待善善,有他在我也可放心,可誰知他竟謀劃到我身上……”
月妍道:“所以,你的眼光就彆摻和這事了。”
“不是我摻和,我的身子情況你也
清楚,須得在這千年萬年內,給我們的女兒找一個靠譜的依托,假以時日,我真有什麼意外,也能放心下善善。”
月妍回頭,握住了搭在椅子上的那隻手。
“彆胡說。我看君上你精力好得很,前幾日還命人把翼族內適齡男子的卷宗都送上來,給翻看了一遍,何必唉聲歎氣的?”
羲華道:“那夫人又有何高見?”
月妍思忖了片刻:“我是想不出來,但四洲那樣大,總有合適的男子,不必拘泥於翼族內部。”
“就像你我,是嗎?”
羲華笑道:“就像當年,我沒有得到羲媱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