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必是求尋了很多人無果,才終於知道給他
寫信。
那血跡浸透衣料,字字含血,就仿若她在泣血。
他本不想多管她的事,可知曉鳳鳥族的慘烈過往,一念之差,還是去了荒海牢獄看她。
少女身影單薄蜷縮在角落裡,聽到他的聲音,從地上慢慢地起來。
太久沒有見過陽光,她肌膚白得猶如苔紙,沒有一絲血色,濃密的黑發襯出一張如雪的麵容,唇瓣顯出病態的靡麗,好似快要凋謝的一朵花,輕輕一碰就會碎開。
“許久不見。”他開口。
“謝玄玉,我寫了很多信,找了很多人,可隻有你來看我。”
她眼中閃著水霧,靠近時,難以抑製情緒,淚珠打在他的手背上。
她清瘦的手從欄杆中伸出,將一隻黑玉遞到她麵前,“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遺物,父王讓我轉交給你。”
黑玉依舊泛著光澤,他抬手去接,感覺到她那指尖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她拉過袖擺道:“謝玄玉,能不能帶我走?”
學宮裡數年的相處,他見過她最肆意的、張揚的、耀眼的樣子,卻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會變成這般。
“隻要你帶我走,你要我的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她眼中薄紅打轉,“我和你有一樣的目標,我會找到羲媱神女封印的天淵力量,為你殺了朝璟和神主。”
她有些語無倫次,“這裡有海潮聲,我害怕海水,不想待在這裡。”
謝玄玉在黑暗中靜默著看著她,久久沒有回話。
有一個瞬間,謝玄玉想到了很多年前一個夜晚,也是海水起起伏伏,空氣中漂浮著濃重的血腥氣息,他與族人西渡,等來的卻是無數屍首漂浮在海麵之上。
眼前人與很多年前的自己麵龐重疊。
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是一類人,被天道拋棄的那類人。
她道:“我知曉你定然會在心中笑話我,覺得我狼狽不堪。”
“笑話你?”謝玄玉道,“我隻是覺得你不該死在這裡。”
他手輕輕敲打著鐵欄,唇角噙著一絲笑,是不屑天命的冷淡涼笑。
所以他為她抹去了腳踝上的鎖鏈,帶她出了荒海地牢,她好似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站都站不穩,隻是快到山洞口,清晨的陽光從洞外照進來,她沒有
再讓他攙扶。
她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往外走,身後是一串血腳印。
大雪封山,滿目皆白,她終於出了山洞,卻怎麼也堅持不了,跌落在雪地裡。
金色的陽光透過雲層漫射而出,她在雪地裡輕輕哽咽,匍匐撐著身子,最後放聲大哭。
一生和命運做鬥爭,用異常卓絕的毅力在三百年孤寂的歲月活下來,因為怎麼也不甘心,不肯向著命運臣服,要拿堅韌和頑強作為回擊,來反抗天意。
就算下一次麵對天道千百倍的折磨,她也無所畏懼,在所不惜。
這是她和天的鬥爭。
謝玄玉看到,她雙手撐在雪地裡,一點點艱難地、慢慢地爬起來,風雪澆在她羸弱的身軀上,她含著淚,對著天說一定要為她的父王母後、為她的族人報仇。
她要神主向著她臣服,她要天道向她屈服。
天邊雲霧翻湧,紅日升起,陽光照在她身上,如同給她覆上一層金光粼粼的新羽翼。
她好似重獲新生。
大殿中的熏香燃儘了,被風吹得偃倒的蠟燭,再次竄起虛弱的火苗,重新亮了起來。
謝玄玉思緒回籠,靜靜地遠方,山巒儘頭,烏雲翻湧,雷電閃爍。
在天命書裡,她與他並無多少交集,她卻來寫書信向自己求救。
他在黑暗中勾唇自嘲,自己在那個世界,怎麼還是會憐憫那些可憐的事物呢?
王宮矗立在風雨中。
羲靈跟隨月珍來到了王殿,提著裙裾才入大殿,便喚道:“父王,母後!”
她一路往裡走,尚未撥開珠簾,便見內殿裡二人正坐在棋盤邊對弈,身形影影綽綽透出來。
“善善來了?”羲華轉過頭,看她渾身濕漉漉,腳邊彙集了一灘水,正紅著眼圈看著自己,連忙擱下棋局,起身問道,“怎麼了,被雨淋成這個樣子?”
羲靈使了個乾衣的法術,像小鳥一樣抖擻一下身子,笑著揚起頭。
“沒什麼,就是想見父王和母後,我直接就淋雨過來了。”
羲華的目光落在她和月珍牽著的手上,笑了笑回到座位坐下。
月妍拿出帕子,為二人擦去臉頰上水珠,溫柔道:“等會侍女送膳食過來,你們留下來陪父王母後一同用膳,好嗎?”
羲靈點點頭,看向羲華,正想著怎麼開口,羲華已道:“善善來了,正好父王有事要和你說。”
羲靈道:“什麼事?”
羲華看一眼月妍,月妍示意他快說,羲華道:“在學宮時,你和父王說想要讓羽民國還回寶印,父王當時心有顧慮,此事背後牽扯太大,但父王和母後商議,你說的對,若是一味的忍讓,才會叫羽民國得寸進尺,你想要去做,便去試一試吧。”
羲靈愣住。
羲華握住她的手,“我不能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