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皇宮極其熱鬨。
皇後卻一點都不想要這熱鬨。
侯老夫人遞了名刺進宮,要通過她這個後宮之主,她自然是沒有不允的道理。見了麵,侯老夫人沒有多少客套,請她帶著去麵見陛下。
而現在能帶著她去居安殿的,隻有她這位皇後。
皇後隻得帶著侯老夫人擺架居安殿,索性她這個名義上的母後,帶著七殿下的外祖母,深夜來這裡也勉勉強強算得上合時宜。
崇昭帝從寢宮出來,在偏殿見的她們。
他客客氣氣地請侯老夫人就坐。
不僅因為侯老夫人是雲妃的親生母親,還因為她與還遠在北疆的持劍侯相互扶持的情誼。
侯老夫人卻沒有分毫逾越,是先見了禮,才坐在下首的位置,坐得端正。
皇後站在皇帝身邊,給他倒了杯水。
崇昭帝捏捏眉心,“嶽母,您來有事嗎。”
嶽母這兩個跟平常人家沒什麼區彆的字一出,似乎昭示著這位侯老夫人、雲妃的生母,跟後宮其他妃子的母族都不一樣。
這其實不太合規矩,尤其是當著皇後的麵。而皇後隻是瞥了下眼睛,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侯老夫人站起來,深深彎腰。
崇昭帝:“您這是乾什麼?”
侯老夫人:“陛下,臣婦知道,七殿下被觀星司批的命,也知道了您打算把那孩子送到行宮。”
“如果是皇宮之內,臣婦半個字都不會多說。但是行宮偏遠,又是數九寒冬,下人們一個照顧不好,這孩子便立不住了。他是我唯一的女兒拚命生下來的孩子,當初月清離世,白發人送黑發人,我險些也跟著她去,就是因為有外孫這個念頭在,才被吊住了命,想著替她看一眼這孩子長大的模樣。”
她行了大禮。
“陛下,七殿下是皇子,臣婦知道。但是請您看在月清和侯爺的份上,彆送那孩子去行宮——”
“嶽母你快起來。”崇昭帝腦仁突突疼,親自把她扶起來。
侯老夫人在聽到七皇子已經找到了之後,情緒平穩了不少,一言一行拿捏的剛剛好,不會讓皇帝感到逼迫使之不悅,又能讓對方感覺到她的認真。
崇昭帝:“朕……”
餘公公匆匆從正殿寢宮進來,神色又急又慌。
侯老夫人沒說的話被打斷,崇昭帝也被打斷了,有些不悅:“什麼事?”
餘公公:“陛下!小殿下他不好了!”
“什麼?!”
剛才麵上還算鎮定的侯老夫人失態的快走幾步,緊緊抓住餘公公的胳膊,“我外……七皇子怎麼了?”
“先隨朕去看看吧。”崇昭帝繃著臉,快步走在前麵。
餘公公跟在他們身後,快速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幾分鐘前。
太醫捧著兩碗藥到了寢殿內,左邊的是這次的方子熬出來的,右邊的是曾經的方子熬出來的。
餘公公:“這兩碗喝哪個?”
“微臣聞了下,兩碗藥的藥材都沒錯,是降熱的方子。隻是前者溫和些,後者藥性強一些。”
“兩個都可以?”
“是的。”
葉小遠:“殿下?”
曲渡邊當然選擇喝右邊的,他湊到葉小遠的手邊,隻意思著喝了一絲,然後喝一口吐一口。
似乎是喝了,但其實都被他吐的差不多。
好不容易一碗藥喂完,不僅葉小遠滿頭大汗,餘公公也莫名其妙跟著鬆了口氣。
曲渡邊卻開了模擬器。
[宿主已選擇,藥物過量開始模擬。]
[宿主已選擇,時間一天。]
[模擬開始,祝您體驗愉快!]
藥物過量什麼感覺呢,很惡心。
渾身都開始發抖,眼前發黑。
曲渡邊隻體驗了幾秒,就立即把真實值關到了零。
他完全閉上眼,捏了捏葉小遠的掌心,這次過後,一定要給葉伴伴好好壓壓驚。然後放由身體發顫抽冷,自己陷入半睡之中。
“殿下?”
“殿下!!!”
寢宮之中一片失聲驚叫。
餘公公意識到大事不妙,連滾帶爬地過來稟報了崇昭帝-
崇昭帝剛一進來,就看見小兒子渾身抖著,垂危病貓一樣縮在被子裡。
他神色一沉,快步過來坐在床邊,握住小兒子的手。
又軟又燙。
一瞬間跟夢境中孩子在他懷中漸漸沒了聲息的場景無限重合。
太醫跪了一地。
崇昭帝深吸一口氣,掌心輕輕攥緊,怒道:“到底怎麼回事,不是剛吃了藥嗎!”
前來送藥的太醫更是冷汗直冒,丘太醫和另一位太醫輪流診脈完後,得出一個遲疑不定的結論:“中…中毒……?”
崇昭帝:“中毒?”
這名太醫連連磕頭:“陛下,小殿下的脈象奇怪,像是中毒,又不像……”
崇昭帝一腳把他踹開,“換太醫來。”
太醫輪流診脈,有的在藥碗底驗毒,卻沒有任何反應,忽的,有人咦了一聲,又問:“葉公公,給小殿下煎藥的藥包,您還有嗎?”
葉小遠:“有!”
那藥包是他在太醫院領的,當時他還納悶太醫院怎麼那麼大方,擔憂以後殿下再生病,很是欣喜地藏了起來。
直到現在還留著。
他立馬把藏的所有的藥包都拿來,一一解開給太醫院的諸位太醫查看。
“光看藥材的種類,藥方是絕對沒問題的,是正經退熱的方子,但是……”那最開始提出看藥包的楊太醫皺眉,“這藥包是一次煮完?”
葉小遠:“是,當時從領藥材的時候,就說是一次一包,煮完熬的濃濃的給殿下。”
楊太醫詫異:“全煮完?”
葉小遠緊張道:“是這樣,關係到殿下的事,我從來不敢疏忽大意,問了好幾遍,確實是這樣。這藥材有什麼問題嗎?可當時殿內小春也發熱了,喝這個就喝好了啊。”
楊太醫朝著崇昭帝拱手,道:“若是年紀大的,喝這藥自然無事,但殿下——小殿下才不足三歲。藥物過量再熬濃,就不是藥了,而是毒。”
“若是喝上兩三副,小殿下早就沒了命!”
他話音落下,葉小遠臉色煞白。
“這是有人,要害小殿下……”他猛地反應過來,朝著崇昭帝說,“陛下!是有人要害小殿下!要不是小殿下當時嫌藥苦不肯喝,恐怕今日您就見不到他了!”
葉小遠也顧不得犯不犯忌諱:“自那以後,好不容易陛下您垂憐殿下了,又傳出謠言——”
“咳!”餘公公打斷他。
但話已經說了,於事無補。
崇昭帝麵若冰霜,不過不是針對葉小遠。
他一字一頓道:“清查太醫院!務必給朕找出來,到底是誰開的這服藥!!”
崇昭帝低下頭,看著幼子那張瘦弱的小臉,掌心終於輕輕摸了上去,這孩子再怎麼,也不該被人害了去。
太醫們立時忙開了,重新開藥,浸水的冰涼棉布貼在小孩額頭。
催吐的催吐,紮針的紮針。
折騰了好一會兒,七殿下才給了點反應,就是一直小聲哭。
崇昭帝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這又是怎麼回事?”
楊太醫道:“催吐了,待會兒應該就能好,但小殿下從剛才起就似乎在發癔症,隻有在葉公公和餘公公懷裡待著的時候,才好一些,葉公公的安撫效果最好,不過小殿下還是會這樣小聲哭。”
葉小遠是自小陪著小七長大的貼身太監,聞到他的氣息會感覺安心,自然正常,但是餘德才……?
崇昭帝看向餘公公。
這老貨還天生能安撫孩子不成?
餘公公訕訕,“奴才想了想,大概是之前在大膳房的時候,當著小殿下的麵幫他懲治了惡人,所以他這才對奴才有點……特殊。”當時小殿下還給了他一個擁抱呢。
崇昭帝:“你沒說是朕讓你去的?”
餘公公:“您當時不讓奴才透露是您吩咐的不是?”
那小殿下把打跑壞蛋的他看做英雄,有點崇拜,跟他可沒任何關係,這都是陛下您的吩咐啊!